月兒笑了一下,從樹上揪了一個葉子,一邊玩弄那葉子,一邊朝她走來,嘴邊是嘲諷的笑。
“怎麼,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
她在她身邊站定,將那碾碎的葉子放在手心一吹,吹得四處飄散。
“話又說回來了,這個家夥真是消息靈通,我一路跟著你,都跟丟了,他竟然能找到這裏來。”
看來她知道她見過臨淵了。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解釋道:“他隻是來看看我。”
月兒失笑,“你是在向我解釋?真好笑。少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解釋,如今解釋有什麼用?”
這話充滿了嘲諷。
寒玉被噎住,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看到月兒,就像是看到他的影子,於是就忍不住的緊張。
明明那個人已經死了,月兒再也不會偷偷的去向他告狀了,可這個習慣卻一直改不掉。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聽見自己這麼問。
月兒笑笑,從懷裏掏出一大疊書信和賬單,“我呢,不管你是當尼姑還是當和尚,也不管你一天吃多少頓,是不是活著。總之呢,不管你在做什麼,你都必須得把少爺的事情做了。”
她將手裏的東西遞過來,毫不猶豫的塞了她滿懷。
“這都是三部這些天的賬單和各地的來信。江家的產業,老爺沒有心思經營,已經轉手了。這些呢,是少爺私底下在做的生意,和老爺沒有關係,扳指在你手裏,這些東西自然都是你的。你既然在收錢,自然也不能吃閑飯。該處理的事情就得處理著。”
“三部這些日子遭到江湖人士的追殺,都被冷香公主擺平了。”
月兒冷笑了一下,“我真是不明白,明明是同一張臉,少爺為何偏偏不喜歡聰明,又能幫他的,而喜歡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害人和吃閑飯的。你這四年對江家毫無貢獻,等到殺了少爺,卻獲得了他全部的東西……真是不公平!如今不讓你做點事情,我心裏不舒坦。”
她站在原地,愣愣的聽著,沒有說話。
“你快一點處理,這些事情都是耽擱不起的,晚上就別睡了——少爺這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別以為他的錢賺得容易,也該讓你感受感受。”
月兒說完這些,又輕蔑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月兒……”
“閉嘴!”月兒沒有回頭,低聲喝道,“你別不知好歹!”
她看了看手裏的東西,又看了看那個一去不複返的人,囁嚅道:“我不會。”
月兒無聲地笑了,“不會就學!”
“可是……”
“沒有可是!”
“你什麼時候來拿?”
“你別管!”
她拿著那些東西,進了禪房,擺在唯一的一張方木桌子上,很認真很認真地看。
該吃中午飯的時候在看,該吃晚飯的時候也在看,該睡覺的時候仍然在看。
她沒有吃飯,也忘了去睡覺,腦子裏麵很興奮很興奮。
她總是想起來月兒對她說的話,“少爺為何偏偏不喜歡聰明,又能幫他的,而喜歡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害人和吃閑飯的……”
他的每個女人都對他有用,唯獨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能。
她要證明她是有用的,她也是可以幫他的,如果將他身前的事業繼續下去,算是幫忙的一種的話。
她並不懂得如何做生意,甚至對某些信件裏提到的事物一無所知,然後她就一遍一遍反複看,將每一個相關的地方都聯係起來。
她不敢亂寫亂畫,然後就將批注都寫在空白的草紙上,一遍遍的整理。
天亮時分,終於有了大概的結果,她將所有的東西最後再看了一遍,心滿意足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睡的第一個安穩覺,她的唇邊還掛著隱隱的笑意。
朦朧的天光裏,忽然出現一個黑色人影,那人看了一眼睡著的人,將她手邊的信件拿出來,看了一會兒。
其實這些信件自己早就處理過了,不管她有多努力,剛剛入門的批注,仍然顯得青澀可笑。
不過她必須要讓她做這些事,因為不讓她做任何事,天天沉迷於過去的話,她遲早會瘋掉。
她既然守護了少爺,便要守護少爺的所有東西,包括她守護的人和財物。
她拿著東西悄無聲息的走了。
寒玉醒來的時候手邊處理過的信件已經沒有了,反而多了些關於這些產業的基本信息,比如說產業的位置,負責的人,貨物的流通地,貨物的價格,當地的競爭情況,等等。
她吃了點東西,又開始不斷的看。
從這日起,她不再漫山遍野的亂晃,生活似乎找到了目標,她開始期待月兒每日一次的到來,從她手上接過資料或信件,一遍又一遍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