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就想起梧桐的葉子來,想起她曾在某個秋季,拖著長長的掃帚,將某個院子裏的落葉掃了一遍又一遍。
秋高氣爽,走在這樣美妙的環境裏,一不小心就忘了時間和空間。
太陽漸漸地就偏西了,前方隱隱傳來一陣喧囂聲,她被這喧囂驀地驚醒了,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原來已經走近蓉城最大的市集了。
隻是何以這麼熱鬧呢?還聽得有人放鞭炮……莫非是什麼節日?
正這樣想著,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
“今天是乞巧節。”那人說。
是宋凱。
他一路跟過來了。
她點點頭,心想自己這兩年真是糊塗,連日子過到哪一天都不知道。
其實節日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她每天想的隻是如何讓生意做得更好,如何讓三部的名聲在中原如雷貫耳,如何讓這個家族好好地發展下去,如何為他的子孫後代留下更多的東西……隻有做得很好很好,她心裏的愧疚感才會稍稍少一點。
節日對於她來說,仍然隻是繁雜的工作,盡管爹娘和手下有時看不下去勸她休息,她也不過在庭院裏走走,日子過到哪一天尚不清楚,是什麼節日就更不知道了。
七夕節是什麼節呢?
相傳,每年的這個夜晚,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之時,如果坐在葡萄架下葡萄藤中靜靜地聆聽,就可以聽到仙樂奏鳴、牛郎和織女在深情地交談。
所以七夕是情人節,很多有情人都會相約出遊,怪不得集市上這麼熱鬧。
怎的就來了興致,兩年來深居簡出、幾乎不見陌生人的她,忽然想去湊這個熱鬧。
她轉身對宋凱說,“我想自己走走,你不要跟著我。”
宋凱沒說話,退後半步,果然沒了影。
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嚴厲地說道:“不許跟著我!”
空蕩的道路上傳來一聲歎息,那人的氣息終於消失殆盡。
她這才邁開步子,朝市集上走去。
蓉城的人原本極會享受生活,這樣的節日裏更是如此。
市集上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樣,男男女女在廣場上歡快的歌舞。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街燈亮起來,兩邊的小店也點了燈,一切都在光與影中變得唯美無比。
市集上的人卻不降反增,多的是一對對小男女,或在廣場上牽著手歌舞,或在市集兩邊圍著小攤挑選定情信物,或在燈火闌珊處竊竊私語……像她這樣一個人出來的,倒的確不多。
她並不十分在意,沉默的走過載歌載舞的人群,走過街邊一家家的小店,不疾不徐,心情靜謐。
隻有淹沒在這樣熱鬧的人群裏,才會忘記自己的孤獨和寂寞,別人的幸福被你感同身受,於是暫時的忘卻了自己的不幸。
過往的人群裏有好奇的,偷偷掉頭打量她,她並不反感,嘴邊掛了一抹靜謐的笑容,在人群裏穿梭。
然後忽然撞到一個人,她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對方是一個很高的男子,似乎不小心撞到她,此時呆呆的看著她,反倒有些懵了。
“對不起。”男子呐呐地說。
寒玉笑笑,說了聲“沒事。”,想繞過去。
沒想到男子沒反應過來讓她,旁邊都是人群,總不好擠開別人走過去,她進退不得,一時有些尷尬。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漂亮女孩靠過來,不滿地推了推男孩,低聲道:“你看什麼看!”
“額。”男子連忙讓開,又接連說了幾聲對不起。
她又笑了笑,側身繞過他們走過去,走得一截,還聽得那女孩憤憤的聲音。
“你看什麼看,看到人家漂亮就發呆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沒有……我,我……你別生氣啊!”
她莞爾,為這對幸福的小情侶。
可嘴邊的笑容扯到一半,眼淚忽然毫無預警的掉了下來。
她想起某年的秋季,那人帶她出去逛集市,旁邊的人多看了她兩眼,就被打得唉唉直叫。
如今呢?
就算她真的被別人看上,就算她真的愛上別的人,就算她和別的男子成親,他也不會再幹涉她了。
當年覺得很氣憤的事情,如今竟然如此懷念。
懷念又如何?已經回不去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了那個,可以陪她來逛七夕的男子,所以她隻好一個人逛了。
那對小情侶多麼的幸福,他們還年輕,可以肆無忌憚的拌嘴、吃醋。
她卻不可以了。
好在此時天已經黑了,別人看不清她的臉上竟然滿是淚水。
再抬眼時,看到一個人很多的地方,仿佛是一個臨湖的小樓,裝飾得很漂亮,很多小情侶排著隊的往裏麵擠。
她略站了一站,墊著腳尖往裏看看,看到門邊一塊高高的牌匾上寫著“七夕葡萄架,臥看牛郎織女”。
她抬頭往二樓看去,果然二樓大部分是露天的,被翠綠的葡萄藤蔓隔成一小間一小間,裏麵隱約有情侶在說笑,等待著“鵲橋仙”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