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瑜忠厚之人,被縣令氣得七竅生煙。可畢竟人老成精,眼瞅著一旁好以整暇看戲般的司馬健,隱隱間已然發覺,自己與這縣令再如何言辭激烈,卻皆由此人而起。而這小子看似亦正亦邪,但也不像那等趨炎附勢之徒。一時間,老爺子忽然也想到了什麼一般,轉頭也回到了自己坐席上,一言不發,就等著看司馬健如何收場。
可縣令大人此時卻沒有這等閑工夫招待二人了,該知道的都已知道,這兩人一個已沒利用價值,另一個更是讓自己礙眼。當下便一副卸磨殺驢的姿態,假笑著說道:“天色已然不早,想必二位已然困乏,不若本縣便令……”
鍾老爺子剛耿,聽到這話又想罵那沒臉沒皮的縣令一個狗血淋頭。可瞅了瞅雲淡風輕的司馬健,老頭兒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瞪著一雙牛眼氣呼呼地等著司馬健應對。
看著鍾瑜這種老而小的傲嬌作派,司馬健忍不住心中一樂。但為了自己的計劃,又不得不裝出一副憂慮的模樣,自斟自飲喝了那最後一樽酒,歎氣道:“可惜了,大廈將傾,豈是幾根庭柱能撐起來的……罷了,聖人雖有言,進則兼濟天下,然在下一介草民,也隻能獨善其身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登時讓縣令大人犯起了嘀咕:這小子,顛三倒四、來來回回說了半天,到底是何用意?什麼大廈將傾、獨善其身的,難道,他認為朝廷天兵還對抗不過那些頭裹黃巾的泥腿子不成?
然而,自己剛才已經道出那番慷慨壯烈之言,此時若再反口,豈不是真的厚顏無恥突破了極限?
縣令大人這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恨司馬健恨得牙根兒都癢癢:兔崽子,有什麼話就不能一口氣說完?
幸好,這會兒的鍾瑜反倒向司馬健開口了:“賢侄,你適才之言,莫非還有什麼隱情?”
“小侄句句屬實,萬不敢戲弄世叔。鍾尚書在朝亦然知曉此事,世叔盡可向鍾尚書求證。”
司馬健嘴上信誓旦旦,可臉上卻一副為難的神色,愈加讓縣令大人忍受不住,也顧忌不了什麼臉麵,拍著案幾催促道:“賢侄,你到底想說什麼,就趕緊說啊!”
“大人,非是不侄不肯說,隻是此事涉及朝廷秘辛。若是行差踏錯一步,小侄萬不敢當啊。”
“有什麼不敢當的,此大廳隻有我等三人,出得你口,入得我…本縣與鍾夫子二人之耳,你是信不過本縣還是質疑鍾夫子品行?”縣令大人這時候真的快要暴走了,他發現,對付司馬健,簡直比對付自家夫人還要難上百倍。當初他為攀附長社申家,可真前世追女神那樣做足了水磨工夫。可眼前這小子,簡直比白富美還白富美!
好在縣令大人大招已出,司馬健也隻能‘束手就擒’,期期艾艾的說道:“不瞞兩位,小侄的確擔憂朝廷天兵,敵不過這黃巾亂賊啊。非但小侄如此認為,家師胡昭同樣如此斷言。想必,鍾尚書亦然令鍾世叔遷家避難吧?”
鍾瑜眼神一凜,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極為難看地點了點頭。而一旁的縣令見又一次兩人這般,終於氣不過猛地站了起來吼道:“你們兩個,到底又在耍什麼花招?!就欺負本縣朝中沒有人嗎?你,你們……實在太過分了!”
可憐的縣令大人對這二人是狗咬刺蝟,無處下嘴,又飽受黃巾賊驚嚇,一時被司馬健幾番玩弄股掌下後,竟經受不了這等折磨,感情閘門大開,嚶嚶地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司馬健心底樂得開花,卻還是趕緊扶起滿臉抓花、放肆痛哭的縣令,還貼心地替縣令大人擦了把淚,好生勸慰道:“大人,草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嘛,你家中尚有二老需贍養,這等國家大事,交給愛管的人不就好了?”
“我不,”縣令大人哭得很委屈,又舍不得自己的仕途,扭扭捏捏抓著司馬健的手道:“人家想要知道,朝廷天兵為何打不過那些黃巾賊……”
鍾瑜看著這詭異離奇的一幕,隻覺得一陣陣排山倒海的認知衝擊著自己的三觀,忽然覺得胸中翻湧不已:人家年紀這麼大了,實在看不了這些啊。你們,收斂一點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