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至軍議的帳中,司馬健才知道自己整整睡了三天。而就在這三天當中,天下形勢發生了一些很重要但又在意料當中的轉變。
隨著長社一戰獲勝,朱儁、皇甫嵩、曹操三路兵馬會合,而與同時被朝廷臨危授命的王允,也順利進入陽翟接任豫州刺史。潁川黃巾的潰敗,使得雒陽躲過了覆滅的危機。
漢靈帝劉宏當即大喜,高興地即刻加封皇甫嵩為都鄉侯;封朱儁為西鄉侯,更因其牽製黃巾有功,又賜號為鎮賊中郎將,並命令他們繼續平滅豫州黃巾餘黨。然後,瀟灑的一擺手,人家劉宏同誌又開始安心地在皇宮中玩樂享受了。
不過,忽略那個讓人感到惡心又糟心的皇帝,朝廷與起義軍的對峙形勢的確開始發生了逆轉,漸漸已由戰略防守轉變至戰略進攻上來。
張角這家夥憑借著太平道蠱惑百姓起義,但領兵打仗的本事兒卻實在難登大雅之堂:他自號‘天公將軍’,率領的乃是河北四州最忠心耿耿的教徒,可是本人卻誌大才疏,連兵力不足自己十分之一的盧植都打不過。他終究沒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一切所謂的妖術邪法也都不能禦敵,連連敗陣之後隻得退過黃河,放棄黎陽、鄴城,將大軍龜縮於廣宗縣,不敢再出城一步。
首領挫敗,黃巾軍士氣受到空前的打擊。隨之而來的,各地豪強官吏自發組織的鄉勇大顯身手,反攻熱潮高漲,黃巾軍隻得化整為零各自遊擊,有的甚至竄入深山老林隱遁。
所剩的大部隊,就隻剩下張角兄弟率領的河北義軍主力,以及盤踞陳國、汝南、南陽三郡,由太平道‘神上使’張曼成率領的一部。
這就在短短三日當中,朱儁、皇甫嵩、曹操以及王允,其攻如火,迅速肅清了陽翟四圍的黃巾餘黨,接收了一批投降的義軍,總算是初步控製了局麵。然而,做完這一切後,這些人發現豫州境內陳國、汝南、南陽三郡皆有大量叛軍,又分處潁川的東西南三麵,顧此不能顧彼,而潁川尚未大定、守備力量不足,眾人齊聚一堂,正冥思苦想籌劃下一步的戰略。
聽完這些後,司馬健沒有太多驚訝,也沒太多冷漠,神情表現地是一種詭異的平靜。
這一切,與他記憶當中的黃巾起義興亡是相差無幾的。同時,也是曆史發展的一個必然規律:黃巾起義毫無疑問是百姓不堪封建壓迫而組織的一次反抗暴動,即便是在曆史教材當中,他們也會被當做正麵的弱者形象而被流傳下來。
但這並不是說明黃巾賊就是什麼正義或者有道德的化身,就能拯救一個時代。事實上,曆史從來不憐憫什麼弱者,儒家周禮所謂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那一套理念,也根本是人們一個形而上的天真謊言。
若是說什麼長幼嫡庶,唐朝的李世民便幹掉了他大哥、囚禁了老爹;說什麼君權天授、名正言順那一套,明朝朱棣就以一藩王身份成功造反,奪了他那位最應該是皇帝的大侄子的江山。
無論儒家那一套、還是縱橫家甚至兵家那一套,都是在特定環境、特定時代中,其中有那麼一句才是正確無比的。拿一套永久不變的理念去框定一個時時都在變動的時代,本來就是最可悲、最愚蠢的一件事。
在一個悲哀混亂的亂世中,沒有一個萬能的主宰能告訴那些人,想代言正義與真理應該怎麼玩,也根本沒有套路。作為這個亂世的旁觀者,司馬健隻能以一個旁觀者的眼光,看著曆史在抽搐中翻轉身體,把陣痛扛過去,回到人類都向往的和平時代。
自秦末陳勝吳廣率領起大澤鄉起義時,曆史當中每一次農民起義都沒有成功過的。不要說什麼劉邦建立了漢朝、朱元璋建立了明朝,他們兩人也是踩著前輩先人的足跡,在殷殷鮮血和累累白骨中,才成為了一支其實已經脫離了農民起義範疇的軍事武裝,以新的形式和姿態對抗老舊的政府。
黃巾起義也如陳勝大澤鄉起義及元末白蓮教、紅巾軍起義,由於農民起義本身的缺陷,他們隻能成為推翻前政府的先驅而已。並且,更多的時候,還是在前王朝尚未徹底消亡前,他們作為炮灰便已然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