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畸形的繁榮(1 / 2)

信步走在雒陽寬闊的街道上,司馬健望著這足以令十二輛馬車並駕而馳的街道讚歎不已。此時街道上還有一層薄薄的積雪,但陽光卻很明媚,照耀在洛水那已然結冰的水麵上再被反射開去,格外讓人感到明亮。

沿著濕漉漉的青石磚上走著,回頭甚至還能看到覆蓋了一層白雪的邙山,更別有一番說不出的冬日景色。

下雪的時候一般不怎麼冷,消雪的時候反而會很冷。但就算是如此冷的天氣裏,也沒有擋住雒陽的繁華。這地方本來就是這個時代最繁榮的城市,其優越的地利位置和運河,使得雒陽四通八達,成為天下南北商貿往來的要津、天下衢心。

熙熙攘攘的全是東來西去的車馬……有馱著圓滾滾糧袋子,成隊絡繹而來的驢隊,有滿載木炭的獨輪車,有裝著豬羊的大車。除了這些來自郊區的物產外,還有從蜀中來的布帛清茶、筆墨紙硯;從西北來的羊毛、從洛下來的黃醅、香藥……

其實又何止這一條路,在通往雒陽各座城門的各條路上,都在上演著同樣的畫麵。像輸血一樣,將四麵八方的薑桂槁穀,絲帛布縷,鮐鯫鮑鯉,釀鹽醯豉,米麥雜糧……無所不有,不可殫紀,一一輸入大漢東京雒陽城,使得東京變得無比鮮活。

之所以會出現這些景象,跟司馬健其實也是有一點關係的。自從司馬健成功給劉宏陛下洗腦後,大興商業撈大錢的思想就牢牢印在了劉宏腦子裏,他原本就驕奢淫逸、過著窮奢極侈的生活,對金錢需求量極大。思維一旦打開,那心眼可就活泛起來了。

劉宏是懂一點生意的,雖然他大部分生意都隻是在賣官兒,但這並不妨礙他知曉最簡單的商業道理。至少,他也明白,生意是要活的、要流通的,做生意也不能隻做半天掙半天的錢。

有鑒於此,劉宏幾番在朝堂上跟士大夫吵得不可開交,要打破‘城中設市’及‘午時開市、日落散市’的常規限製,要膽子放大些、步子邁大點,將市擴散至雒陽大街小巷,以及開放夜市與早市。

滿堂士大夫自然不同意,但關鍵時候,還是宦官們起了作用。這些家夥的門客們,仗著皇帝支持、主子陰毒,就讓七大姑四大舅一類的人跟朝廷法製對著幹。劉宏見有了幫腔的,自然對宦官包庇保護那些門客的事兒,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商業這種活動,其實就跟洪水差不多,一旦有那麼一丁點口子,就能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攤上這樣隻看市賦的皇帝,士大夫們即便想天天上街當城管,也抓不盡那些渴望著多一口吃食的百姓。由此漸漸下來,士大夫也就眼不見為淨,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了。

到了最後,劉宏還真這等無賴的手段,取得了朝堂上為數不多的勝利,將自己的商業理念第一次推廣在了雒陽城。

自此之後,雒陽街道上的屋宇便鱗次櫛比,盡是各色商鋪店麵。如針鋪、顏色鋪、牙梳鋪、頭麵鋪、刷牙鋪、頭巾鋪、藥鋪、七寶鋪等等如雨後春筍般冒頭兒出來……斑雜混亂,不可數計。而由此誕生的第一項好處,就是劉宏陛下不再南宮裏玩商人買賣的遊戲了,因為他覺得來到真實的商業街,更能體驗生活。

也由此,縱然天氣清冷,可大街上,司馬健卻看到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看街景的士子、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坐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遊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子弟、有城邊行乞的殘疾老人……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盡彙集於這雒陽城內的街道上,共同演繹出一副亂世下畸形的虛榮圖畫。

這種感覺,並沒有讓司馬健感到多少欣慰和喜悅。甚至,他反而有一種很深的恐懼。因為,他似乎看到了一場末日下的狂歡,以及群魔亂舞下的瘋亂。除卻這些,就還剩下那一抹深深隱藏在心底‘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擔憂。

畢竟,眼下看來,無論是朝堂還是整個雒陽城,上上下下都彌漫著焦躁、虛假、曇花一現的氣氛——根本不正,一切借機滋長出來的繁華,就可能隻是一場過眼雲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