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司馬健此刻能在玉堂殿,那麼眼前的狀況必然不會這般僵硬。因為這件事兒在他看來,其實反倒是一件最美不過的好事兒。
治理天下這種事兒,司馬健其實是不懂的,即便有穿越前那個時代的知識大爆炸,那他至少也是不精通的。畢竟,這種事怎麼看也是一項極其重大的技術活兒,窮盡一個時代精英的所有智慧,也都隻讓世界保持著一定相對合適的一種狀態,永遠不會讓任何人都滿意。
但有一點,司馬健是清楚的。那就是一個時代,必須由一個時代的精英來領導。毫無疑問,漢末這個時代的精英,絕對是士大夫階層,而不會是什麼宦官或者外戚。
封建時代若出現一位百年難遇的偉烈之才,那士大夫在其領導下,必然會開疆拓土、鑄就一段輝煌,就如漢武帝時期。
可若一個時代沒有這樣的皇帝,那交由士大夫打理,最起碼是很保守的一種做法。畢竟,這些士大夫浸淫朝堂、飽讀詩書,在健全而完備的體製下,各司其職,也能完成一段兒保守的治理。
相反,一個時代的混亂,不是統治者無能,相反是他們太有本事兒了。就如劉宏這樣的,你說他在治理天下方麵的確無能,可在把持權力方麵,他那股貪欲卻比誰都厲害。
就因為這樣的根源,劉宏越不允許士大夫染指或者侵占他的權力,就越讓宦官這個狗腿子去跟士大夫鬥。而用權力為武器在朝堂上爭鬥,最後的結果便是惹得天下大亂。
說真的,假若劉宏早在做下一係列昏庸惡心的事件之前,他便將朝堂政事交付與士大夫,那也根本不會出現今日的情形。
畢竟,漢代的士大夫就像司馬健比喻的良家女子一樣,被從小灌輸著三綱五常的思想,拚死拚活為這個家操持。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不對劉宏這個皇帝傷透了心,他們斷然不會侵奪劉宏皇權的。
在司馬健看來,目前漢末朝堂上的這些大臣們,沒一個是曹操、更沒有董卓那樣的家夥。
隻可惜,假設永遠是假設。現在士大夫這個小媳婦兒,終於要跟劉宏鬧離婚了。而劉宏這時候,也才忽然發現,他其實離開自己的媳婦兒後,就什麼都不是。人家可以再婚找個更好的,日子別提能過得多舒心,而他劉宏,連眼巴巴看著的權力都沒有,隻可能被新任的皇帝賜上一杯毒酒……
所以,事情到了這個地方,劉宏不管是求也好、鬧也罷,甚至假如可以,他都想殺光這些朝臣,隻要能保住自己的天子之位。
但可惜,現在的選擇權,根本不在他劉宏手上。
而士大夫這邊兒,也投鼠忌器,沒有人敢輕易當那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由此,又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整個大殿上,仍舊是一片死般的寂靜。
幸好,寂靜的存在,終究就是為了被打破的。就在劉宏神經兮兮看著那些士大夫如虎狼的時候,尚書令楊賜這位老臣終於開口了:“陛下,老臣今日已將棺槨備在了朝外。”說完這句,他悠悠從手中掏出了一個瓷瓶,又開口向劉宏說道:“此物乃是當初老臣為王子師所備,今日老臣帶它來,便是做好了準備。”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朝廷三公之一的老臣楊賜,已然有了必死的覺悟!
但隨後,所有人也都明白了過來,楊賜年事已高,活過今年也不知還會不會再有明年。並且,從他當初勸諫劉宏防備黃巾之亂一事上,他對劉宏的失望也是最大的。再加上他身份、資曆、名望,也的確適合倡議之人。
劉宏這刻也瞬間想到了這點,他臉色忽然煞白,冷汗直流,幾乎帶著哭腔向楊賜求饒般說道:“楊老,朕錯了,朕以後悔改還不行嗎?”
堂堂天子,在玉堂殿上竟說出這等話來,讓滿堂大臣不由心中歎息:這個皇帝,可真不是什麼中興之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