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雒陽,司馬健驀然就感到一陣物是人非的巨大差異。其中,變動最明顯的,是朝廷三公之一的太尉,又換人了。
太尉乃三公之首,掌管天下兵事功課。凡天子郊祭天地,太尉充當亞獻,國有政務可以隨意議論諍諫。在漢代人看來,天下大事,唯祀與戎,祀就是祭祀,戎就是指的打仗。這兩樣大權太尉都握在手中,它雖與司徒、司空並稱三公,可實際上其榮耀遠超二者。其治下史一人、掾屬二十四人,另有二十三個令史負責儀仗、筆錄、守門護衛之事。
是個人都知道,這樣重要的位置,必然要穩如泰山、甚至永垂不朽,王朝才會安定。可就在司馬健出征涼州的這短短幾個月,太尉之職不斷被換了,而且還換了好幾個。
司馬健走的時候,他知道車騎將軍張溫要被升為太尉。可因為周慎一事,這位張溫大人當然沒有觸摸到太尉那方大印。接任這個職位的,是司馬健的老相好,廷尉崔烈。
崔烈當太尉自然是使了一點小手段的,他不知如何勾搭上了劉宏的養母,拿出了五百萬錢說要替劉宏補修西園,於是,崔烈這位大人的名聲一下臭了,回去納悶還問自己的兒子崔鈞,他兒子崔鈞就說他老爹身上一股銅臭味。於是,崔烈就為後人創造了‘一身銅臭’這個成語。
可惜,崔烈永遠不知道,他花那五百萬錢有多冤,不足一個月的時候,另一位土豪橫空出世,這位土豪前前後後進貢了整整一億錢給劉宏。這個打蛇就打七寸、令財迷劉宏絲毫不能抗拒的高人,司馬健也認識。並且,還很熟。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曹嵩。
隻可惜,曹嵩幹到臘月的時候,又被劉宏以幽州兵亂問責,給趕下台去。曹嵩同誌很鬱悶,相當鬱悶。畢竟,崔烈名士花了五百萬錢,就幹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太尉,而他花了整整一億錢,當太尉的天數兒卻跟崔烈相差無幾。
尤其打聽後來者捐獻的錢數兒時,曹嵩更是差點氣吐了血:那人沒有捐一億以上,而是隻捐了一千萬錢。
這個問題,讓曹嵩怎麼都想不通。但對於司馬健來說,卻十分簡單:“樊公不管捐多少錢,也幹不了一個月的。曹公需要知道,太尉之職隻有一個,但想上太尉……哦,不,想當太尉的人,可有千千萬,屬於完全絕對的供不應求。陛下倘若不加速一下人員流通速度,那怎麼能撈來錢呢?”
曹嵩瞬間感覺撥雲見日,長歎一聲:“陛下這等大小通吃的手段,當真不想……當真前無古人啊。”
司馬健瞟了曹嵩一眼,知道曹嵩想說的話,壓根兒不是剛才那句。最又可能的,自然是罵娘。另一個可能……還是罵娘!誰的一億錢不是錢,就這樣平白無故打了水漂,誰不心疼?
一億錢啊!這事兒攤到司馬健身上,他不僅會心疼、肉疼,甚至肝兒會疼、腸子也會疼,全身上下都疼……
“還是你小子聰明,從來不拿錢買官兒。老夫這一次也算利欲熏心,被功名蒙蔽了眼,狠狠栽了這麼一個跟頭。”曹嵩的心情看起來很低落,沒有心思招待司馬健:“大將軍府那裏,已然為你備好了酒宴接風洗塵。你現在可是雒陽城中的紅人兒,難為你回來之後,還第一個趕來看我。”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都這麼誠心誠意地趕來了,您還不是這麼快就要趕我走?”司馬健佯裝委屈地抱怨了一句,但隨後的一句,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意圖:“孟德兄長何故不在府中?”
“他自然在大將軍府靜候你的大駕光臨,這一次赴宴,小子可要……”曹嵩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抬頭忽然就不見了司馬健的身影。苦笑著搖了搖頭後,才將嘴中的後半句話補充完整:“可要多長些心眼兒啊。這段時日的雒陽城,可沒有當初那麼太平了……”
司馬健當然沒有聽到曹嵩這後半句,否則的話,他必然不會踏入大將軍府半步。畢竟,老謀深算的曹嵩,將當年有宦官作亂、搞得朝堂烏煙瘴氣、天下名不聊生的時候,說成還不沒有如今凶險。由此可知,老頭兒對漢朝的朝堂有多擔憂失望了。
而這一切,在司馬健走到何進府邸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就有了警覺。
向來低調的司馬健,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隻是步行到了大將軍府。可還未進大將軍奢華的幕府,卻見何進就帶著一大票的人在門口好似等著什麼人。終於看到司馬健的時候,何進隨即大喜,張來臂膀便叫道:“哎呀,我的大兄弟,你可算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