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蘇錯刀定了定神:“廿八星經你學不學?”

葉鴆離斬釘截鐵:“不學。”

“好。”蘇錯刀捉兔子一樣拎著耳朵把他從樹後拽出來,道:“拔除江南雁行門後,宮內事交給越棲見,你隨我閉關。”

葉鴆離一驚:“雁行門?”

隨即冷笑,憤然道:“是越棲見的主意?也不怕被撐死?他這是要一統江湖麼?樹敵無數,貪心不足,咱們七星湖太小,容不下他這尊大佛。”

蘇錯刀道:“區區雁行門,他想要便拿下好了。七星湖畢竟是七星湖,怎麼也不會吃齋念佛去,這些門派權當磨刀石,讓門下弟子曆練曆練,並無不妥。”

葉鴆離急道:“剛滅了北鬥盟,又要動雁行門,咱們懷龍山入七席豈不是心機枉費?正道諸派難道會袖手旁觀?”

蘇錯刀道:“會。”

眼前閃過越棲見那一瞬的眉目神態,他嘴角笑意的弧度,是難以言訴的譏誚和悲涼,略略下垂的眼角,更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隻要不犯到自家頭上,誰也不會當真去救、去管……雁行門或是別的門派,覆滅或是流血,隻是他們喝茶聊天時慷慨義憤的談資而已。”

他稍稍停了停,眸光有鋒刃見血前的鎮定,柔聲又道:“錯刀,那些名門正派的心思,我再清楚不過,他們隻會把雁行門當做投喂給猛虎的野兔,想著虎吃得飽,或許就不咬人,至於雁行門的人命,他們搖著頭歎口氣也就罷了,再說眼下七星湖已入正道,還得替他們料理邪派三十五宗呢,他們舍不得認真得罪。”

葉鴆離見蘇錯刀良久不言,不禁既是傷心又是灰心:“錯刀,你竟要拿七星湖……咱們的家,去討好越棲見麼?”

蘇錯刀道:“棲見是明蟬女的後人,血脈至親,七星湖也是他唯一可待的地方,棲身之所,他怎可能叛了七星湖?”

葉鴆離垂眸澀然一笑,這一笑不再是那濃蔭庇護下冰雕雪琢的無憂少年,反而有幾分截斷一切後路歸途的蒼涼慘烈之意:“我真盼著……他是真心不會害你,也寧可相信你說的都是對的。”

“隻可惜不是。”葉鴆離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宮主,屬下另有要事,先行告退。”

蘇錯刀摸了摸袖中一卷波旬自在秘籍,卻不曾開口喚住他。

便是葉鴆離回頭,蘇錯刀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入冬後越棲見頻施巧計,滅雁行門如剖瓜切菜。

雁行門算不得什麼名門巨派,實力卻也頗值一顧,越棲見牛刀小試,做得處處圓融高明,無一敗筆。整個過程中,進退放收自如,柔中而見利落,幹脆卻不逞一時之快,布局精巧完美,一舉一動層次分明。

動手時便抓住雁行門行止不當與千秋堂眉來眼去的契機,諸多理由條條冠冕堂皇,在何逐空暗助之下,正道諸派,果然坐視而無異議。

整個七星湖為之振奮鼓舞,一掃多年積鬱之氣,便是黃吟衝,亦不由得感慨道:“明蟬女有後人如此,泉下可瞑目矣。”

複又笑道:“越首座可為葉總管臂助,過個十年八年,亦是我七星湖的股肱。”

旁人不解其意,越棲見卻是心中冷笑,這黃堂主老是老了,眼光卻老而彌辣,不可不防。

如此大事葉鴆離竟絲毫不加理會,連過問都懶得,倒常與蒼橫笛習字作書,這日徑自去見蘇錯刀,道:“宮主,我要去趟唐家堡。”

蘇錯刀近日絕少操心,簡衣素食,刀術又進,眸中純粹的黑色無始無終,乍看去,竟會疑心是盲童的眼,但神光離合之際,卻又攝魂動魄的令人驚心:“去幹什麼?”

“快過年啦,我要去拜年走親戚。”葉鴆離笑吟吟道:“拙師叔傳信與我,說師伯祖十分想念我,想得快生病病得快歸西呢,還有師伯師叔姑奶奶們,也都想我想得厲害。”

沉吟片刻,誠心誠意的讚道:“我還是挺招人喜歡的。”

內室中有聲音接口笑道:“阿離本就是讓人捧在心尖兒上喜歡的。”

這人輕袍緩帶,絲履散發,溫雅如從煙雨柳絲中走出,卻是越棲見。

他阿離二字越說越順口,葉鴆離卻是越聽越想殺人害命,一時笑意空靈如月之將曙,道:“越公子,本座也會記掛著你,回來必有大禮相送。”

葉鴆離言出如山,人未歸,禮已至。

除夕夜黃吟衝吃多了金丹,臥病在床,蘇錯刀敬老尊賢,前往須彌堂探病。

於是越棲見一人對著燈盞守歲,等他回來。

越棲見不喜十來盞銀燈齊點使得滿屋光亮刺目,隻燃一盞,更撤了燈罩,一點橘紅微黃的火苗便怯生生的,卻又心無旁騖的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