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幾天了。她認為幸福正在向她奔來。他卻突然打來電話,說他不準備回來了。那一刻她感到天旋地轉,眼淚不爭氣地往外噴湧。他說你怎麼了?她說沒怎麼,為什麼不回來?他說我升職了,並且要結婚了。我打算在這裏安家,你有男朋友了嗎?她“啪”地將電話掛斷,再也沒說一個字。
能責怪他不守承諾嗎?能責怪他花心嗎?當然不能。她想,不管是他真的遲鈍,還是自己真的怯懦,好像,對一個人的暗戀之情,就像一瓶封閉的罐頭,你不打開它,它總會慢慢地過了保質期的。
請讓我們在一起
夜晚就這樣悄然無息降臨,整個城市開始變得恍惚而曖昧,一天的喧囂開始沉澱,半空中浮著的小沙粒,隨著時間開始安靜下來。卓揚在路旁的小便利店吸完最後一口煙,拍了拍因為蹲了太久而麻木的腿,向不遠處的停車場走去。他的工作就是每天開著車在這個城市晃蕩。沒錯,卓揚是一個出租車司機,與其他的哥不同的是,他隻在晚上七點半以後出車。
現在他漫不經心地往CD裏麵塞了張恩雅的碟,他喜歡恩雅,因為她的聲音如同天堂中的一般,讓人觸摸不到。他就這樣靜靜地靠坐著,躲在這裏像是故意要被城市遺忘。時常的,卓揚會透過眼前光亮而平滑的鏡子,觀察著路旁需要打車的路人,從中選出一個有意思的人。比如,一個穿火紅襯衣的男人,一個剪平頭的女生。他沉浸在這種小遊戲裏,樂此不疲。今天,他在人群當中看到一個穿白色襯衣的女子,襯衣顯然是男式的,穿在她的身上大得過分,她把袖口一直卷到胳膊,這樣才不至於影響到她手中拎著的大包小包。
“你去哪兒?”卓揚把車開過去,微微探出頭來問道。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似乎卓揚的來到是理所當然的。借著夜色下的霓虹燈,他從後視鏡打量著這個女子。她很年輕,孩子氣的臉頰泛著少女的桃色,眼睛明亮。她似乎發現卓揚在打量著她,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流露出的好奇在慌張地躲閃。卓揚笑了,這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她大概從來沒有碰到過一個出租車司機穿格子襯衣,噴KENZ0香水。卓揚是和其他司機不同,他有著招人的外貌和足以驕傲的學曆,他完全可以尋求一份讓人羨慕的工作。可現實是,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出租車司機。
車在城市中穿梭了半小時後,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所大學,厚重而古老的外觀因為這些年輕的孩子而變得有生氣,空氣裏洋溢著檸檬般的幹淨。這一切對卓揚來說最熟悉不過了,這也是他的大學,他的年少時光曾因為這兒而變得絢爛。可現在,大概沒人注意到他微微皺起的眉。“給你錢。”女孩已經下車,然後她忽然從懷裏掏出來一隻小狗,小而潔白,可能是剛出生,眼睛似乎還沒有完全睜開。“我叫藍白,這隻小狗叫小白,你先幫我照顧著吧,學校不可以養小動物。”話音剛落,她已像小鹿歡快地跑開,卓揚呆抱著小狗。“你會再看到我的。”藍白在很遠處喊道。
回到家後,他很仔細地幫小白洗了澡,然後拌了牛奶和麵包給這個小家夥吃。幸好在藍白給他的棉布包中發現了這些,否則他麵對家中空空的冰箱還真不知道怎麼安置這個小家夥。小白吃完後心滿意足地睡去,呼吸均勻。卓揚站起身來,突然發現他手中拿著蘆薈味牛奶的空盒子,他一下子怔在那裏,哀傷在他的臉上彌漫開來,散發在整個屋子裏。
其實,這個晚上對卓揚來說還是特別的,獨自生活了一年的他帶了一位新成員回家,它叫小白。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卓揚照例去便利店,結賬時突然發現收銀員的麵孔有些熟悉,腦子中的記憶一下子跳了出來,他隨即笑了。“你笑起來真的挺好看的。”藍白迅速地把東西裝入便利袋中,“我在這裏做兼職,另外,還有一份牛奶就給小白吃吧。”卓揚每次到這家店買東西時,都是買兩份。一份自己吃,另一份放在馬路對麵的路燈下。藍白的話拉開了他那久未觸及的心底,為什麼都這麼久了記憶絲毫都沒有褪色,他還是那樣地難以釋懷。卓揚花了整整一年用來忘記,現在卻發現,其實這一年裏,他連僅有的這件事都沒有做好。
當卓揚緩緩地向藍白敘述整件事時,已經喝了整整4罐啤酒。藍白,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們是多麼相愛,她叫六月,她向我展示了我的世界中從未出現過的美好,我們就像坐旋轉木馬一般,看到的隻是快樂,聽到的隻是幸福的尖叫,我以為這樣的時光不會停,我們會長久地坐在木馬上歡快地歌唱。卓揚的臉因為酒精的作用而開始暈成紅色,他向藍白說著每一個細節,連嘴角邊揚起的弧度都清晰得仿佛昨日一般。藍白就這樣靜靜地聽著,她隨著這個男人走向屬於他的愛情,突然感到心疼。不知道過了多久,卓揚睡著了,藍白從後座拿出一條毛毯輕輕地給他蓋上。卓揚的睡容像孩子般的安靜,藍白想著,他是否在夢境裏遇見了他死去的六月。CD機裏,恩雅用她獨特的嗓音唱著那些曲子,我們似乎能看到死去的人們在天堂裏的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