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誓言其實是存在著一個很大的漏洞。等我們稍微懂點事後,這個誓言便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破壞三人行的結構。誰也不得自行脫離組織。這個秘密組織隻有一條綱領,即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你知道這個漏洞所在。倘或誰若泄密,實際上就等於說大家得一塊去見鬼。布雷這樣解釋,三兒膽是最小,老師一嚇唬她她就慫。一準出賣我們。我說我肯定比劉胡蘭還堅貞不屈。張遠就笑,說,你是做不了烈士的。叛徒倒是有你的份兒。我又急赤白臉起來,簡直恨不能把心剖出來給他們倆看個清楚。我說我將來一定是個烈士。老大和老二一起哦了聲。說,你將來是烈士,那我們將來肯定是叛徒。我想我都快哭了,我說,那我也是叛徒。布雷立馬改口,那我們就是烈士。你是叛徒,將來準是你出賣你大哥二哥。張遠也跟著擠兌,為了塊牛肉幹,你就把哥哥們出賣了!
關於牛肉幹。這件事很丟臉。為了塊牛肉幹,我能在路上假裝沒看到他們倆。縮到巷子裏,等他們倆走過去再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人慢慢嚼。出了巷子口,被布雷逮了個正著。拎到張遠麵前,說,這小子,我就說她瞞著咱倆幹什麼事了吧。
五歲的事他們都還記得,都過去三年了。難不成將來我老了,我死了,他們還要拿出來笑話我麼?這是兄弟們做出來的事麼?不是做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咋到了我這裏,有不要臉的事就是我一個人的份呢?我羞憤之情難以言喻,一口氣湧上胸頭,哽著噎著,朝倆個笑的開了花的人揮拳頭,卻是再擠不出一句話來。眼裏滾出熱熱的水出。那兩人笑的越發凶了。
這就是我的老大,我的二哥。這就是我的兄弟們。
我出生的年份不是太好。這得怪我投胎沒挑對時辰。當天出來的小孩兒,一屋子的都是帶把的,到我,就轉了版,護士抱著我說,喲,跑快了,小JJ還沒帶就急著出來了。我媽跟我提起這事兒,還挺得意。說是定了不少娃娃親。狠是風光了一把。有張床的阿姨,前頭已經有了三個兒子,想死了要個閨女,結果還是個兒子,想跟咱換,你爸說,拿金山來都不換。我假裝很感動,心裏頭其實是另一個想法。他們幹嗎不把我換到那家人家裏去呢?雖說獨生子也不錯,可是,上頭能有三個哥哥,就我一個寶貴閨女,那豈不是要比現在威風多了?想罵誰罵誰,想揍誰揍誰!誰他媽敢欺負我呀。要是敢欺負我,我就跟家裏哭一鼻子,那還不得鬧翻天,哥哥們隨便幾下也能替俺收拾了仇人們。
我很羨慕人家家裏有兄弟的。有姐姐妹妹啥的都不羨慕。獨獨稀罕這個。結拜兄弟這事是我提出來的。那段日子,電台廣播裏聯播單田芳的隋唐演義。張遠布雷下學了走一起談的不是秦叔寶一對金鐧,就是瓦缸寨的混世魔王如何洞中探寶,再不就是爭論哪條好漢更厲害。我當時也跟著迷,但是確切的說迷什麼就不清楚了。總之,見他們倆聊的熱火,自覺自己也該投入到這一群好漢的崇拜當中去。若是我不迷的話,他們便該說,去去去,你跟丫頭片子丟沙包去。這兒沒你什麼事兒。
丟沙包我不是不想玩。問題是,不論是我們班的女生,還是我們院那片的姑娘們,都不愛帶我玩。嫌我笨手笨腳。跳皮筋也沒我啥事,連躲蒙蒙這樣小屁孩兒的玩意兒,也跟我沒關係。倒是玩尿泥的幾個髒孩子會叫上我。可惜,要被我媽見到了又少不了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