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靠著他回到了宿舍,他送我到門口,並問我要不要他幫我打飯。我看著他,說:“你到底是誰?”他一笑說:“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喬”說著伸出一隻手,一如當初彤的樣子,我情不自禁伸手和他一握。就這樣,我糊裏糊塗的和喬走到了一起。他對我非常的嗬護和寵愛,隻是不告訴我他從哪裏學會的那首曲子。我也不再追問,隻是沉浸在愛情的幸福裏。我非非常常的愛喬,可以說是迷戀,好象從來沒有被人愛過一樣,好象空虛了幾輩子的心忽然有了墜落地麵的踏實感。我最喜歡他說“我愛你”這句話,幾乎每天都要問他:“你愛我嗎?”他也會不厭其煩的回答我:“我愛你!”
當春暖花開時,我們奔走在草地上放風箏;當繁星滿天時,我們會並肩坐在山頂上數星星。有時我在樹下睡覺,他就會靜靜地守在旁邊等我醒來;我的頭發被風吹亂了,他就會細心的為我攏到腦後,再吹亂再攏,再吹亂再攏,直到我忍不住一笑。他便會捧著我的臉說:“你微笑得象個天使,要常常笑知道嗎?”我漸漸笑不出了,說:“你怎麼知道這句話的?”“哪句話?”他愣了一下。“微笑得象個天使”我說,心裏碰痛碰痛的感覺又來了。“你一直在迷惑我是嗎?”我抬頭看著他,“你說的話,作的動作,拉的曲子,都是彤說過、作過、拉過的,你是什麼意思,你想幹什麼?要我變成神經病嗎?”我的聲音已經不穩定。“不,不”他擺擺手說:“你別誤會,我不是安心要學他,隻是覺得你喜歡這樣,我隻是想讓你開開心心,想讓你……”“夠了!”我大喊,聲音是顫抖的,“你憑什麼要這樣去以為,誰要你們這樣做了?我不開心關你們什麼事?誰要你們管我了,你們想讓我快樂,可每次隻讓我更痛苦!”我一步一步逼向他:“你到底是誰?和彤是什麼關係?”他看著我憤怒的臉,歎了口氣,半晌說:“他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朋友。”我喘著氣,等他往下說,“他有病,有很重很重的病,而我爸爸是他的醫生。所以我們常常在一起,又因為喜歡拉琴而無話不談。他和我說得最多的就是你,說你是他見過的最特別最可愛的女孩子。就因為他說得太多了,說得連我都對你熟悉了,到後來簡直是愛上你了。彤說過你最喜歡問他是不是愛你,而他從來也沒說過,一次也沒有說過。一定傷了你的心……”“所以”我接口說:“你就來為他說,他沒有做到的事,你來為他做到。你故意讓我分不清你和他,因為你要為他還債!”“不!”他的聲音也有些不穩定了:“我不是來為他還債,我也不是為他說我愛你,我是……”他看著我,吃吃的說:“為了我自己。”我的眼睛濕潤了,把頭扭向了一邊。他輕輕的走過來,扳過我的臉讓我麵對著他,他的眼睛也濕潤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愛你,從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開始了。雖然你一直把我當成他,但從今天起我要你真正的愛我而不是他。雖然那首曲子不是我寫的,但在拉它的時候,我付出了同樣的感情。或者這是上天的安排……”我掙開了他的手,輕輕的說:“彤呢?他死了嗎?”他聳了聳肩說:“也許是的,也許不,誰知道呢?總之他是離開了,他說過不要死在病房裏。”我轉身慢慢的向前走去,不再看他一眼,淚水卻奔湧而出,這是離開彤以後第一次痛哭。身後傳來喬的喊聲:“他是愛你的!”我怔住了,再也邁不開一步,多年的心結終於打開了。喬永遠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我回頭看著喬,喬也流淚了,對我點頭說:“是彤親口告訴我的。”我朝喬飛奔而去,喬張開雙手,我們緊緊的擁抱了。喬含淚說:“他要我告訴你,那首曲子叫‘曾經滄海難為水’。”我哭了,那哭聲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滿滿的分不清是喜還是悲,隻知道忽然之間發現原來盼望已久的東西早已得到,原來冥冥中的一切早以成定數。張開嘴我喊出了幾年來第一次的深情呼喚:“喬——”
多年以後,在喬的一場演奏會上,我們合奏了那首曲子。我忘我的彈奏著,台下坐著喬的妻子和他的女兒。當這首曲子在劇場的上空回蕩時,我清楚的聽到了彤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要微笑知道嗎?你微笑的樣子象天使……”於是,我笑了。雖然還是有淚,但我沒有忘記微笑。笑對觀眾,笑對得失,笑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