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一段情,一輩子(1)(2 / 3)

婚禮很熱鬧,爆竹響後,在家的五伯五嬸,七叔七嬸,九叔九嬸圍在圓桌四周吸著香煙,飲著白酒,喝著濃茶,都向我父親道賀,齊誇NN是個難得的好媳婦;一大幫兄嫂子侄女則到新房裏鬧洞房,傳統的、時尚的節目一個接一個,在歡樂的氣氛裏我倆又跳又唱,我們用真情和熱淚演繹了“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的人間佳話。

1965年農曆正月初四,我倆以這七元錢的婚禮為起點,開始了充滿甜酸苦辣的“成家”曆程。每年的這一日,也便成了我們倆鐵定紀念的日子。《

一段情,一輩子

她是個壞女人。這幾乎是所有人都認同的事實。壞到什麼程度呢?她十六歲就早孕,然後被學校開除。因為有幾分姿色,她後來嫁給了一個司機。司機也老實,她便欺負他,後來她和別人私通。

遇到他的時候,她已徐娘半老。不,這還不算完。她命硬,已經克死了兩任丈夫,並且都給他們戴過綠帽子。而他則是一個未婚男人,因為家庭窮苦而耽擱了,等到兄弟姐妹都成了親,他已經35歲了。

她長他5歲,媒人來說媒時,提起她的過去,說,“隻要你不介意,我可以給你說說。”

他說我不介意。他有什麼?一個修自行車的店鋪而已,人又生得難看。她的風流是出了名的,而他的木訥也是出了名的,誰也不會相信他會娶她,誰也不會相信她會嫁給他,但那年的臘月,鞭炮響了,他們結婚了。

她帶著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個丈夫生了一個,一兒一女。他笑嗬嗬地說,“看我多幸福,還沒怎麼著就一兒一女了。”他並不介意別人的眼光。

她仍舊是懶、饞,愛打麻將,跑到四鄰八舍說是非,和男人眉來眼去,這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但老了,沒有人要她了,可她還是去招惹男人。

有人去告訴他,他木訥著臉說她:“你要是沒事就在家裏呆著唄。”他沒有惱,她先惱了:“你說我呆在家中,還不悶死?去串個門怎麼了?”他沒有再說下去,還是去剝瓜子,這是他最愛做的事——給她剝瓜子。

她最愛的零食是瓜子,一邊吃著瓜子一邊罵:“以後,你少管我,窩囊廢!”

她愛罵人,他嘿嘿地笑著聽,並不還言。連兒女都聽不下去了,嫌她罵得寒磣。她說:“老娘混到這一步,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兔崽子,如果不是你們,我不會嫁給個修車夫!”

但他還是那樣疼她,即使進了門涼鍋冷灶,他也不嫌,家裏有個女人總是好的。他做飯,揀她愛吃的做;做熟了,一遍遍到鄰居家去喊她吃飯。她總嫌他煩:“催死呢?還差兩圈!”兩圈打完了,菜涼了,他端下去熱,一邊熱一邊說:“別老去打牌了,打一小會兒就得了唄,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你看你的胃,又疼了吧?”

她胃疼的時候,他灌個熱水袋放在她肚子上,左手拉著她的右手,有個女人真好,這身子是溫熱的,雖然不知道疼他,可到底是有女人了。

她也有對他好的時候,罵他賤骨頭,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他就嘻嘻笑著:“我就是沒見過女人,還沒見過這麼俊的女人。”

這時候,女人就笑了,她去照鏡子,果然照著一張桃花臉,但卻是老桃花臉了。她已經40歲了,真的老了,年輕的時候打情罵俏,沒幹什麼正經事,到如今找了個知冷知熱的人,值了。

前兩個男人,為了她的輕浮,打她罵她,她沒有改過來,結果第一個喝多撞死了,第二個去遊泳掉到河裏淹死了。因為長期打打鬧鬧,他們死時,她隻覺得少了個給她掙錢的,甚至沒有哭沒有鬧。人們都說她心硬,說最毒不過婦人心,她嗑著瓜子說:“哼,誰讓我長得美。”

如今美人遲暮了,但她依舊是美。坐在巷子口和人打牌聊天,大雨天,他推著自己的車篷跑回家,有人說:“你男人回來了,快去燒壺熱水給他暖暖身子。”她卻嗑著瓜子說:“打完了這圈再說。”

連一雙兒女都覺得她有些可恨了,可男人說:“讓你媽玩吧,她心裏可鬱悶啊。”她聽了,側過臉去,眼睛有些微微濕潤,知道這男人是真心疼她了。

不久,男人覺得心口疼,一直疼到上氣不接下氣。去醫院查,心髒壞了,要做搭橋手術。她聽了,潑婦似地坐在地上罵:“挨千刀的啊,你怎麼得這個病,這不是要我死嗎?我的命怎麼這麼苦這麼硬啊?”到現在,她想的還是她自己。

錢是不夠的。她趁男人不在家,把自行車鋪賣了,三萬多塊,還是不夠。她去找親戚借,因為名聲壞了,沒人借給她,怕她說謊話。她一狠心,重拾起年輕時學的本事——唱大鼓。

她怕人知道,於是買了火車票遠走,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地唱,如果你在街頭看到一個唱大鼓的女人,那就是她了。她不年輕了,45歲了,濃妝豔抹,穿著廉價旗袍,一句一句地唱著《黛玉思春》、《寶黛初會》,很豔情的大鼓,一塊一塊地掙。

長到45歲,這是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掙錢,不,這不是掙錢,這是掙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