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時候
那時候父親並不知道當年他的那個好友,其實已經於那年秋天去了遙遠的海濱城市念大學去了。隻是,那時候,父親以為,那個人和母親應該會很幸福的。
父親曾說過,每次去看母親的時候,他都感覺到了一種深深地仇恨與恥辱。那是父親曾咬牙切齒地站於我的麵前所說過的話。隻是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希望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他也一直在努力地做到這一點,所以他才下定決心去努力,最終開創了自己的事業。
七、溫暖
父親和我告別的那一天,微笑著對我說:“孩子,不要擔心,沒事的,那個人隻是被殺傷而已,父親和那位叔叔會很快被放出來的。”
那天黃昏,餘暉把父親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我終於在那個殘陽如血的夏天裏驚天動地的哭了一場。但我知道那些淚水永遠都是溫熱的,不管它將滴落在哪一塊土地。
我從父親的書架上再次找到了母親年輕時的那張照片,打開電腦,一遍遍地放著胡彥斌的那首《紅顏》,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
劍煮酒無味,飲一杯為誰
你為我送別,你為我送別
胭脂香味能愛不能給
天有多長地有多遠
你是英雄就注定無淚無悔
這笑有多危險是穿腸毒藥
這淚有多麼美隻有你知道
這心沒有你活著可笑
這一世英名我不要
隻求換來紅顏一笑
這一去如果還能輪回
我願意來生作牛馬
也要與你天涯相隨……
愛,原來也可以這樣表達
有一對夫婦,男的年長女的八歲,身高一米八幾,有文化,寫一手好字,使本來世俗賦予他的男權主義氣焰因這些因素而更加囂張。家裏的大事小事他都要親自主導,親自定調。女的一米五幾,識字不多,在男的跟前總顯得自卑,努力地聽從丈夫的調遣,手腳不停地忙前忙後。盡管為男人生了兩女一兒,是四個做媳婦的唯一為他們家延續香火的人,但在家裏逆來順受的境地未能改變。
他們都在工廠做工,男的一直是幹部,女的一直是工人,男的在工廠有開不完的會,女的在家裏有做不完的活,夫妻倆很少結伴出去逛,也很少能有單獨在一起說話的時候,甚至互相認真對望的時候都很少。
漸漸地,三個孩子大了並且都相繼離開了家,他們也老了,都退休在家。像是突然地,白發鋪滿了他們的頭頂。男人變得有些絮叨,有時當著孩子們麵就開始挑剔女人,說你一年四季穿球鞋,腳臭的要死;買衣服也不買件合身的,個個像袍子;現在誰還織毛衣啊,織得鬆鬆垮垮誰穿;做那麼多托鞋幹啥,商場裏又便宜又好看。諸如此類。女人聽他挑剔的時候,也不做聲,手裏的活一刻也不停,男人就不耐煩,上去會奪過就扔出去。孩子們看不慣,說老爸,這樣對媽太過份了吧。男人就瞪著眼睛不說話。不久,男人就買回一雙底子很輕,皮子很軟的鞋,扔在女人跟前說試試合腳不?女人試了,微笑著說剛好。又過了幾日,男人提回兩個包裝袋,仍然說,試試合身不?女人打開,是很流行麵料的上衣,到穿衣鏡前,換上新的,自己嚇了一跳:原來自己看起來還這麼年輕。女人紅著臉出來,對男人笑,男人扭過身,裝作沒看見。女人說,咱倆去把頭發也染成黑的吧,看起來精神。男人卻不同意,說白點自然,黑的像瀝青倒上一樣,難看。
大女兒有孩子了,婆婆不在身邊,想讓自家的媽看,女人答應了,說給男人,男人一口回絕:不行,放到托兒所去。女兒抱著孩子哭著離開家,說沒見過這樣當爸的。
兒子有孩子了,男人歡天喜地,又親又抱,鄰居們說,這下你有事幹了,守著孫子享天倫之樂吧。男人臉一沉:自己的孩子自己養。氣得兒媳衝兒子發火:沒見過這樣當爺的。
女人很失落,除了一日三餐和洗洗涮涮,成天垂著兩隻手,沒事幹。
有一天,男人對女人說,從明個起晚飯後散步去。女人說,太好了,幾個老姐妹約了我幾次呢,她們去河灘公園,去新建的花亭,說可美了。男人說,是和我一塊兒去,我去哪兒你就跟著走。聲音斬釘截鐵。女人偷著笑,印象裏,男人從沒和自己一塊散過步呢,男人長的很偉岸,老了,也依然風度不減。第二天晚飯後,女人收拾完廚房,就看著男人笑,意思是該走了。出了門,女人抑製不住內心的歡欣,笑容一直掛在臉上。男人說,笑啥?看起來像個傻子。女人生氣地加快步伐。男人大聲喊:是散步還是跑步?女人就走得慢下來。男人就回頭拉著女人的手說,老成啥了,走路都跟不上。
雖然繼續遭男人的挑剔或者責備,但女人心裏高興。膽子也就大了起來,經常早上出去買菜,會去看看外孫,還會拐到兒子家,看看孫子,買些糖果玩具之類,替男人向兒媳一個勁地賠不是。回來撒個小謊,說碰見誰誰了,好久不見了,硬拉著聊會天。
女人的幸福感剛誕生不久,男人一次騎車出去買燈泡時摔倒了。經過搶救,人無大礙,隻是一條腿走路不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