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漲落,浮浮沉沉方為太平。”清遠深凝洛傾雪,“施主何苦執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洛傾雪薄唇微抿,眼瞼低垂,“大師佛法高深,何似我等紅塵摸滾打爬,早已萬劫不複。”
“非也,非也。”清遠星月朗目,唇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聲音悠然好似能安撫人心般,“佛曰:種如是因,得如是果。縱萬惡做盡,放下屠刀,亦能立地成佛。”
洛傾雪唇邊噙著淺淡的笑,眼底卻是一片冷然,宛若九冬寒天下冰封的深潭,“仇深似海,不報無立;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若此仇不報,那她重回一世又有何意義?
“……”清遠愣怔,就在那片刻他竟然感受到了懾人的殺氣,他曾在前鎮北侯身上感受到過,但那是自戰場用鮮血洗禮而來,可麵前這位姑娘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可能嗎?“洛施主……”
“大師不必多言,我意已決!”洛傾雪語氣鏗鏘有力。
身死仇,刻骨恨,她與他們,今生必不死不休。
她看不到,此刻雙手緊緊抓著座椅扶手,眸中充斥著血紅,整個人被那宛若烏雲般的殺伐煞氣籠罩著。
“阿彌陀佛。”清遠閉上眼,聲音綿長,虛空中仿若有禪音相和,浩渺無垠。
洛傾雪頓覺陣陣梵音,好似萬千佛陀齊誦般,回過神來,她深吸口氣,強壓下那股戾氣。
“存於天機外,卻在天道內;望洛施主萬事三思,而後行。時辰不早,老衲先告辭了。”清遠在心中搖頭,思及汝霖大師的囑咐卻又不覺有些頭痛。
“且慢!”洛傾雪深吸口氣,低下頭斂起眼底精光,再抬首時,麵上又是一片冷然,“大師若無要緊之事,可否請你為姨母和表妹診治一番?”
前世時,母親過世;父親剛出熱孝七七,馮素煙便急不可耐地上門;可憐可悲,竟然是以她年幼喪母不能無人照顧為理由,光明正大地入主鎮北侯府。同年,臘月誕下洛樂康,父親興奮得對府中下人大肆賞賜,尚未足月,便急急地給上了族譜,竟是以發妻嫡子的身份。算算時間,從馮素煙入府到誕下麟兒不過八月,現在想來,那孽種此刻應該已經在她肚子裏了吧。
清遠起身,“老衲還有要事不便叨擾,就此告辭。”
“……既是如此,就不耽誤大師了。”洛傾雪緊咬牙關,她何嚐不知曉清遠是借口不想幫自己。身為當代玄醫聖手的關門弟子,她雖不說醫術無雙,但比起那些什麼江湖神醫自是好太多;隻可惜,她的身份還不能曝光。
若當真讓人知曉她玄門傳人身份,以她如此孱弱之姿,沒有絲毫武力隻會讓那些覬覦玄門傳承之人蠢蠢欲動。
瞧著清遠漸行漸遠的背影,洛傾雪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從沒有這麼一刻如此恨過,恨自己的渺小,無能和無力。
“小姐,您哭過了?”
錦笙進屋時,瞧見她雙目通紅的模樣,蹙了蹙眉,“可是大師他……”
“沒事,隻是想起母親在世的時候了。”
洛傾雪神色淡淡地,也不顧愣怔地錦笙和薑嬤嬤,淡掃蛾眉,重整衣衫,“時辰不早,也該去給祖母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