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論演技,誰比誰更會(1 / 3)

隻是,她多想,多想能親眼看著傾雪長大……成家……懷孕……生子……

抬手輕輕地撫摸著那與自己女兒如出一轍的臉,雲靜安眉宇慈愛,神色柔和帶著濃濃的哀傷;月兒沒了,這是如今她在這世上唯二的念想了;陡然她一把將洛傾雪攬入自己懷中,“傾雪,傾雪,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外祖母,您……沒事吧?”

前世乃至今生都從未瞧見過她那身為太長公主的外祖母這般失態過,想著她不由得有些擔憂,語氣有些急促;難道,這其中還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沒事。”雲靜安勉強地笑了笑,“就是看著你,想到你母親;她是那麼善良的好孩子,卻,卻是……”

“外祖母,您別傷心了。”洛傾雪傾身趴在雲靜安的膝蓋上,很是溫柔順和;瞧著她那眼神中的些許波濤宛若古井微瀾,雲靜安不覺又是心上一痛,曾幾何時月兒也是這般趴在她的膝蓋上,軟軟地說著小女兒家的心事。

“若是母親知曉您這般傷懷,她若泉下有知,您讓她如何安心得下。”

雲靜安輕輕地攏著洛傾雪鬢邊的發絲,視線落在那兩朵並排的雪白素錦簪花時,頓時眼前暗了暗,卻沒說什麼,語氣仍舊淡淡的,“月兒的雪兒都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外祖母,老了。”

“才不老呢。”洛傾雪撅著嘴,小聲嘀咕著。

“傻孩子,你與你母親長得像,性子也極像。”雲靜安輕輕地歎了口氣,“這世道如此,不要把人都想得太過善良。”

“……”洛傾雪懶懶地側臉趴在她膝蓋上,沒有應聲。可雲靜安卻並沒有因為這樣而停下來,反而語氣越發的低沉,神色也越發的嚴肅,輕輕地替她整理散亂的碎發,“你還小,外祖母本也不想與你說這些的。”

“可是雪兒,外祖母已經照顧不了你多久了。”

洛傾雪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神色暗了暗,果然不如她所料;前世,外祖母應詔離開雲都前往那個地方,果然有貓膩,不然向來為人要強的外祖母如何會有這般脆弱失態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聽到耳畔,雲靜安那低低沉沉的嗓音再次響起。

“你母親自幼便被我照顧、保護得太好;外祖母知曉你是懂的,這雲都錢權財勢雲集,最不缺的便是那些攀附權貴、阿諛奉承之人;那些人便是看在我的麵上也不敢對你母親如何;反而換著方的巴結;知曉你母親喜歡溫泉,城外那歸雁庒便低價轉手;知曉你母親喜歡古籍,這府上隔三差五地便有人送來……”

雲靜安低低沉沉的絮叨,可洛傾雪卻沒有絲毫的厭煩,反而很是嚴肅地聽著,這些事情前世她都是不曾聽到過的;或許,那個時候的雲靜安也明白的,她對馮素煙、宋芊芊太過相信,太過信任;她若是說了,也不過平添仇恨而已。

“你母親從來都覺得人性善良,便是直到洛永煦那個家夥與馮素煙之間曖昧不清,也從不曾責怪過;反而不止一次偷偷自責,是她插入了他們之間,這才……其實,她哪裏知道……哎,這些陳年舊事不說也罷。”

雲靜安抿了抿唇,深吸口氣視線又回到洛傾雪的臉上,“外祖母本想著,讓你如你母親一般能有過快樂的童年;至少,至少在你及笄之前不要接觸到這些醃臢陰私;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鎮北侯府連日來發生的事情,總是長歸、晚照已經被洛傾雪收服,沒再向她傳遞任何消息,但身為三朝受寵的太長公主,她又豈會真的沒有丁點兒自己的消息來源?

“比起你母親,你堅強太多了;雖然外祖母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傾雪,你聽好。”雲靜安深吸口氣,“這鑰匙,是外祖母這些年來攢下的私房,拿著這鑰匙,彙通錢莊自然會給你;兩個匣子,一份給你,一份給你哥哥……”

洛傾雪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猛的抬起頭看向床上躺著的馮天翔,然後蹙了蹙眉頭。

“傻丫頭,他聽不到的。”雲靜安輕輕拍了拍洛傾雪的手,“你記著,在你沒有及笄之前不能去彙通錢莊;即使及笄之後,再沒有絕對的力量保護自己之前也不要去動那裏的東西;縱使拿到了,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時候,也不要跟孟氏翻臉,你可能做到?”

“外祖母,這……”洛傾雪不懂,裏麵到底有什麼東西;讓雲靜安這麼嚴肅地跟自己交代,她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波動,“您為什麼不交給哥哥?”

雲靜安搖搖頭,“你哥哥,他……總有一日你會懂的;答應外祖母,你可能做得到?”

“……”洛傾雪沉默了下,“好。”

“好孩子。”雲靜安終於笑了笑,“這幾日,你便在府裏多呆幾日吧;你外祖父的病也不是一兩日能好得了的。”說到最後,她的語氣竟然輕鬆了很多,甚至那種大鬆了口氣的感覺,就好像,好像……

洛傾雪低著頭,眼瞼垂下,馮天翔的病如果不出她所料,隻怕是這位威嚴的外祖母的手筆吧;隻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又是因為她嗎?

“洛傾雪,你還真是混蛋啊。”

她在心裏輕聲罵著自己,前世不懂珍惜的她,竟然沒有發現原來不經意間自己竟然錯過了這麼多。

……

馮天翔這一病,果然就如同雲靜安所說的一病不起;可是急壞了原本準備找馮天翔出頭的馮素煙,以及那為自己打著小算盤的王美妍。

轉眼,時光匆匆如流水,三日時間已過。

“娘,怎麼辦,爹他就這麼病著,芊芊又……”馮素煙很是著急,語氣急促,雙手扒拉著王美妍的手臂,“娘,你幫我想想辦法啊,昨日我偷偷回去的時候;您不知道,他們竟然,竟然隻給芊芊吃餿了的饅頭和剩菜,在這麼下去芊芊會被他們折磨死的。”

王美妍眉頭緊鎖,麵色陰沉,半眯著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厲芒,語氣冷冷地,“怎麼辦,你爹他不爭氣,我能怎麼辦?”

“可是娘……”馮素煙頓時眼眶通紅。

“哭,就知道哭,讓你們母女去討好洛傾雪,籠絡洛傾雪,結果呢?”

原本她打算向馮天翔要的華清樓,要了那麼久,可該死的他竟然都不肯鬆口;最後雲靜安一句話還不是給了洛傾雪,原本給她住兩日也沒什麼,外孫外孫那不終究沾了個外字;可那雲靜安竟然,竟然將華清樓劃給洛傾雪做了私院,可惡!

馮素煙也很是不懂,她低著頭,聲音囁囁嚅嚅著,“女兒,女兒也不明白。明明洛傾雪她,她以前對我和芊芊都很相信的,不管有什麼都會告訴我們,可……可自從馮望月去世之後,她就……”

“啪——”

王美妍素手輕抬,重重地落下,反手一個巴掌打得馮素煙一個趔趄,“沒用的東西,你還敢提!”

“……”馮素煙低著頭,淚珠兒在眼中打著轉轉兒卻始終不敢落下。

“我讓你們去趟討好她,可不是讓你們去破壞她娘的斷七禮!”...

王美妍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哭,你還有臉哭;我教了你什麼,你都記狗腦子裏去了?你恨馮望月,別忘了當初可是你自己……”

馮素煙死死地咬著唇,不敢抬頭,當初如果不是麵前這個人她又怎麼會,又怎麼會……

“娘!”

“別叫我!”王美妍正在起頭上,語氣冷冷的。

“娘,您別這樣;女兒真的不知道,自從上次芊芊將洛傾雪從堡坎上推下去,原本以為會讓她跌斷手腳的,女兒也能趁著這機會進到鎮北侯府,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洛傾雪自醒過來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對我們母女的態度也大不如從前。”馮素煙壓低了聲音,低著頭,戰戰兢兢的語氣,小意得像個受氣的丫鬟般。

王美妍頓時神色暗了暗,轉頭仔細地睨著馮素煙,“你說她醒來之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是,而且她好像甚至忘了自己曾經跌下堡坎這件事情。”馮素煙仔細地思索著,依著洛傾雪的性子,若是知道那件事情,斷是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的,畢竟當時芊芊還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就好像,那段記憶被抽離了般。”

“嗯,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陡然思索起自己以往隨雲靜安外出遊玩時,偶然聽到的一件事情,王美妍的心頓時沉了沉,不過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突然染上了三分嬌俏的笑意,“芊芊的事情,我會與你爹提一提,不過他如今的身子,隻怕受不起什麼折騰了。”

“煙兒明白。”馮素煙低著頭。

“行了,別這副哭喪臉的模樣,還不快去洗把臉,怎麼想讓你爹看到嗎?”

瞧著馮素煙那低眉順眼的模樣,王美妍就氣不打一處來,真是……真是她怎麼會有這麼廢物的女兒;什麼事情都辦不好。

“是,女兒立刻就去。”馮素煙身子頓時僵了僵,趕緊應聲道。

主院,臥室中。

雲靜安正坐在床邊的小榻上,拉著麵帶憂色的洛傾雪,“別擔心,林太醫不是說了,你外祖父會沒事的。”

“……可,可是……”

洛傾雪欲言又止;雖然沒機會給馮天翔診脈,但這幾日接觸下來,她明顯地發現這所謂的藥,藥材分開來看都是難得的補身養氣的好藥,可如果混合起來卻是要命的毒藥。它並不會讓人突然猝死,也不會讓人有明顯毒發的症狀,隻是會一點一點侵蝕人的五髒六腑,讓人變得越來越遲緩,越來越不清醒,最後會直接如沒有大腦的癡兒,渾渾噩噩地死過去;也不會讓人查出半點端倪來。

這種毒藥,托前世雲景疏的福,她曾了解過些許;如果她沒記錯,這種毒藥應該是雲國皇室秘傳之藥,所以結果隻有一個;她抬起頭,眼角不經意地掛著雲靜安。

她仍舊那副溫柔慈愛的模樣,這些日子,她教了自己很多,很多都是自己不曾接觸過的;後宅陰私,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殘忍,更血腥;比自己經曆過的更慘烈,更悲壯。

誰說後院,不如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