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1 / 3)

女人心,海底針。

猶曾記得,誰說過;女兒是水做的骨肉,溫柔時,能讓人心都融化了;可世人卻不知,女人似水,也能凝冰;便是那薄薄的冰片,也需要消耗無盡的體溫,更遑論,她的心,早已經被塵封萬年冰山之下。

每每,閉上眼;午夜夢回,她仍能聽到孩子那痛苦的嘶鳴,不斷的輕喚著:娘,我疼!

當初的洛芊芊,能那般將自己一雙兒女四肢斬盡,最後做成人彘;那樣的事情,孟氏可能不知?那些人,一個個誰能不知?

隻是,兩害相較取其輕;在她與聖眷正濃的洛芊芊比,很明顯跟著洛芊芊會更有前途吧;所以呢?她和她的孩子,哥哥們,洛家所有與她親近的人,全都成為了那兩人富貴榮華的墊腳石。

無數次,無數次,午夜夢回時她都想親口問上那人一句:踩著洛家那麼多人的白骨上位,他難道就不會覺得虧心嗎?

洛家上上下下百餘口人,她為他兢兢業業,奮力籌謀,換來的,卻到底是什麼?

……

火,滿天徹底;好似要將天地都燃燒起來一般。

灼熱的火舌舔舐著觸手可及的一切,掙紮聲,痛哭聲,呼救聲……

“來人呐,救火啊,救火啊!”

她無助地抱著一雙兒女殘破不全的屍身,坐在地上;冰冷的石台,冰冷的心,冰冷的……那是對整個天地,整個世界的絕望;無神,空洞。

“小姐,小姐,您別這樣;奴婢帶您離開!”

誰,是誰在耳邊不斷地呼喊,是誰到這個時候居然還留在她的身邊。

“嗬嗬。”她笑,笑得低低沉沉,笑得心死如灰;幻覺吧,她早已經是眾叛親離,家破人亡,哪裏還肯有人跟在她身邊呢。

想想,也的確是這樣。

自傲如她,自負如她,清冷如她,孤傲如她;她宛若這天山絕巔那生長在滿天冰雪中的冰晶血蓮,晶瑩剔透的紅在寒冰裏,好似灼灼燃燒的烈火,燃燒的,卻是她自己。

“小姐,小姐!”

她閉上無助的眸,死了吧,就這樣,死去……或許也好。

在另一個世界,有大哥,有哥哥;想到那對自己疼寵入骨,可自己卻對他風言冷語;想到那被自己閉上戰場,最後屍骨無存;想到那曾經的一切的一切;她嘴角微微勾著。

那樣的笑,帶著淒涼,帶著悲傷;若是,若是一切能從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自己不會被那對蛇蠍母女玩弄於鼓掌之間;是她太過自傲,最後卻連那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是她活該!可是低頭,懷中一雙兒女何其無辜。

她恨,可那又如何?當初是她輕信了誓言,輕許了姻緣,卻可笑……這世間男兒看中的,她居然會相信他的油嘴滑舌;掛名夫妻……哈哈……

“哐當——”“哢擦——”

“小姐,奴婢求您,快走吧,快走吧!”眼神恍惚間,橫梁斷,砸在地上發出聲聲悶響,隱約還有那悶哼聲,祈求聲,是誰,到底是誰?

灼熱的火,滿天徹底,好似從地獄蔓延上來的業火紅蓮,要將這世界所有的黑暗全部燃盡般;隻可惜,她等不到了。

“洛傾雪,你這個賤人!”

“洛傾雪,你當真不知道你那一雙哥哥是怎麼死的了?”

“哈哈,洛傾雪,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買通了運糧官吏,是我!勾結敵國,還是我!哈,哈哈,可笑,皇上居然還是最寵我的……”

“洛傾雪,我終於將你踩在腳下了,哈,哈哈……”

“你當真以為他不知道嗎?他若不知,我又怎麼膽敢對我們最可愛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下手,哈,哈哈……你還真是可笑啊。”

“……”

“不,不是!”她眉頭緊鎖,“讓我見他,我不信,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

“洛傾雪,你看看,看看你現在這副瘋婆子的模樣,讓人看了就倒胃口;你還期待他來見你嗎?”被揪著的頭發撕扯得頭皮生疼。

“不,不是,不是!”她眉頭緊鎖,撕心裂肺的大吼。

“洛傾雪,你還真是可憐啊;皇上他要的,從來都隻是洛家的錢權而已,你當真以為他對你是真心的嗎?你瞧瞧,這可是象征皇後之位的金冊呢,你看啊,你看啊,上麵的名字時我洛芊芊,不是你洛傾雪!”

“……”

痛,好痛。

火舌飛燎,彌漫著整座宮殿;漆黑的濃煙,嗆入肺腑,她捂著唇不斷地咳嗽著。

戰爭初歇,兩年的軍旅生涯,她已經耗盡心力;好不容易強撐著趕走最後一批強敵,然後一病不起;咳,咳咳。

血,鮮紅的血;她手間捏著的錦帕上,鮮紅的血液好似都在嘲笑般。

她不住地咳嗽著,火舌終於還是彌漫了進來,門外那些呼救聲,哭喊聲,好似從天邊而來的般,帶著飄渺,她無力地靠著紅柱,懷中緊緊地抱著兩個孩子,連眼淚都沒有;隻是想到那個人的聲聲質問,想到那個人的話,她真的好想,好想親口問上一問,為什麼?

既然他隻是想要洛家的兵權和錢財,既然他要的隻是那些身外之物,她拿那些東西做什麼;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東西;他又何必為了那些東西而娶了她,以那樣最能打動人心的方式,最後卻讓那個人留在這世間最後一點點的證明都要抹滅掉,為什麼!

“咳,咳咳。”

透過濃濃的煙霧,她好似已經看到了那些來來往往的宮人,太監,依稀能夠看到一抹明黃色,臉上似乎還帶著擔心和傷痛。

他傷什麼呢,痛什麼呢,這樣的結果,不就是他想要的了嗎?

“咳,咳咳。”

知覺漸漸消失,漸漸消失了,無喜無悲,不痛不怒,不惱不願;她陡然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好似沒有絲毫的重量般,就那麼怔怔地看著。

親眼看著自己倒下時還緊緊地將孩子抱在懷中,她抬起自己的手,她這是怎麼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靈魂;終於是,死了嗎?可是孩子呢,她的孩子呢?

“皇上,火勢太大,您的龍體要緊,您還是回宮避一避吧,娘娘會沒事的。”太監總管模樣的人立在那明黃色人影的身後,不住地勸誡著。

她轉頭,看著那溫潤的臉頰上麵此刻盡是冷冽;帶著濃濃的擔憂,在宮人圍城的保護圈內,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滾,滾!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會著火,說啊,說啊!”漂浮空中,她眉頭緊鎖;這難道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嗎?他在生氣,可是他在氣什麼呢?

“救火,救!要是救不出娘娘,你們全都給朕去陪葬!”

漂浮在空中好似沒有絲毫重量般的女子眉宇微微顰蹙著,那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容顏,她很確定那個人就是自己曾經的夫,縱使隻是名義上的,可的確是...

。更何況在這流雲國,難道還有其他人膽敢床上那一襲龍袍嗎?

可是為什麼他的反應卻,那麼的……那麼的不一樣。

“嗚嗚,皇上,您別這樣,都是芊芊不好;若不是芊芊,嗚,嗚嗚,姐姐也不……不會想不開;都是芊芊的錯。”

明黃色男子眉頭緊鎖,良久卻好似輕歎口氣,將女子攬入懷中,“表妹對你向來疼愛,她不會怪你的。”

“真的嗎?可是姐姐她,嗚嗚……”女子哭得梨花帶雨,“姐姐她怎麼忍心,龍兒和鳳兒那麼小,她怎麼忍心啊!”

“……”明黃色男子眉頭緊鎖,薄唇微微抿著,可她卻分明看到他眼底的一抹不甘。

漂浮空中的女子驟然低低笑出了聲,原來是這樣嗎?

她是自盡的,帶著最疼愛的一雙兒女,嗬嗬,自盡;多麼可笑的一個詞,戰場上,饒是最激烈的廝殺,縱使拚著最後一口氣不死,也是為了能讓這雙兒女不被冠上亡國奴的名頭;她想,或許她真的錯了。

未婚先孕又如何?

以她的身份,最多不過是褫奪了郡主的封號,她以命相護,難道還能真的要了那雙兒女的命不成?她以為自己給了他們最好的,卻不想,皇家多無情,最後自己當做女兒般疼愛大的妹妹,卻是最心狠的那個。

罷了,罷了!

洛芊芊,你給我活著,好好的活著;若是有來世,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皇上,八百裏加急快報!”

“說!”

“邊城、漠城同時告急。龍月、鳳臨,舉兵來犯!”

“什麼?怎麼會這樣?駐守邊關的大軍呢,安將軍呢?鳳臨不是與我流雲簽署了盟約嗎?又怎麼會再出兵的?到底怎麼回事?”

“娘娘身故消息已經傳開,流雲百姓為娘娘立了祭廟;鳳帝右言:洛氏傾雪在,盟約在;洛氏傾雪亡,盟約——亡!”

“什麼?”立在明黃色男子身邊的女子頓時怔了下,抬頭看著男子,“皇上,怎麼會這樣?”

“你問我,我去問誰?”男子麵色陡然沉了下去。

“皇上,邊城、漠城已經抵擋不住了,請皇上快快抉擇才是。”

“……”

空中女子衣袂翩躚,最初還不習慣那樣的飄渺;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好似能讓人上癮般,她好似個旁觀者,看著曾經自己拚盡生命也要保護的地方,卻在自己身後,發生這麼大的變故。

“報!邊城淪陷,鳳臨大軍舉兵南下。”

“報,漠城淪陷,龍月大軍舉兵進犯。”

“報,北城——”

“報,虞城——”

“報,x城——”

幽州、蘭州、錦州;邊城,漠城,北城,虞城……

一座座城池相繼淪陷,一片片領土被相繼占領,一批批臣民被無辜喪命;漂浮空中的女子卻陡然低低笑出了聲。

“啪——”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

“皇上?”女子單手捂著側臉,品嚐著舌尖傳來的腥甜,緊接著是女子不敢置信的聲音。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表妹對你推心置腹,你居然敢,居然敢……”

“皇上,臣妾也是為了您啊,皇上!姐姐尚未出閣便與那容末來往甚密,您出去聽聽那些人都是怎麼說的,說皇上您活該戴綠帽子,皇上,臣妾這麼做也是為了您了;這雲家的江山,怎能交到一個孽種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