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花海。
開的最盛,品種最多,顏色最鮮亮的要數菊花。黃、白,紫、紅、粉、綠、墨、泥金、雪青,一花一色,大大的花朵,漂亮至極。
太平一身煙霞色金銀縷菊花紋錦緞長裙,站在瑰麗的花叢中,亭亭玉立,尤如花仙子,號令足下的一切。
她是盛寵的。她的父親是皇帝,她的母親亦是皇帝。
牝雞司晨?
那些有本事的人絕不會飛短流長。他們情願去爭、去奪,甚至去搶。哼,隻有沒本事的人才在私下裏嘲弄。她冷笑。
她並非一開始就懂得的。她也曾天真爛漫過。不過,那都是遙遠的從前了,是泛了黃、發了黴的舊肖像,不值得投注目光,亦不值得留戀。
自從薛紹死了以後,她的身邊就再也沒有出現一個能夠使她保持純真之心的人了。
過去已死。現在,權力的欲望充斥於心,塞得滿滿當當,除此,她什麼也看不見。
權力這東西,沒有時不覺得它有多好。等掌了權,才發覺它的威力有多強勁。有時,簡直控製不住。
這花園要比禦花園還要美麗,還要放縱。因為禦花園隻能種植規定的花卉。風格和設計也非常古板——在她看來,造型太過陳舊,沒有新意。而她的花園是肆無忌憚的。隻這一點,她就要比他們強。
她將怒氣慢慢壓下去。當得知自己派去的幾個人,有一個被打死了,甚為震怒。她知道李隆基肯定發現是她派去的人,卻殺了一個來示警。她不會就這麼算了。
現在正是立儲的時候,她的理想人物是宋王李成器。他忠厚老實,容易操控。但平王李隆基虎視眈眈。那小子,趁機殺了上官婉兒,出其不意地折了她的“一隻手”。這樣的狡猾,怎可饒恕。
高樓,太平公主的侍從,三十多歲,身軀魁偉,眼神精銳。他自小流落街頭,十歲那年,太平公主將他撿回府,給他吃穿、給他住,錦衣玉食養著他,訓練他……如今,他隻為她而生。
他見太平怒氣漸消,才提步上前緩緩稟報道:
“公主殿下,後天越國公生日宴,邀請了宋王。”
見太平不動聲色,他又繼續道:“越國公鍾紹京乃平王的人。在這個節骨眼,莫不是平王設計的鴻門宴?”
太平冷傲一笑:“哼,他想效仿太宗皇。”
太宗李世民,原還是秦王的時候,他在玄武門,殺了自己的兄長太子李建成、四弟齊王李元吉及二人諸子,被立為太子,後成為王。前車之鑒,有根可尋。
“大有可能。”高樓道。因為上官婉兒的死,他就懷疑過。平王確實是個很有遠見的人。
“殿下,該怎麼破解這鴻門宴呢?”
太平沉吟著,踱起了步子。
“這東道主是越國公。最近,他不是有個女兒嗎?”
有幾隻彩蝶圍著她翩翩飛舞,有一隻還停落在她伸出的纖纖食指上。她盯著那隻乖巧的蝴蝶,眼放異彩,幽幽地道:“抓了她再說。”
她盯著那隻不肯走的小蝴蝶,眼神陡地淩厲。那蝴蝶感知到她的凶鋒之氣,趕忙展翅,高飛了。
她望著那知趣的蝴蝶,沉聲道:“去,下帖。”
高樓在她身後,朝她的背影瞟了一眼,拱手應聲:“是。”
太平側轉身子,望著滿園盛開的菊花,抬了抬下頜,道:“就說賞菊。”
請帖很快由專人送到越國公府。按理說,鎮國太平公主給人下請帖,該是那人那家無上榮光才是。但鍾紹京卻愁眉不展,而且大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