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任天階和李默回到客棧將黃大夫的事情一說,桑裏就有些坐不住了。
桑千語察言觀色,見桑裏有些坐立不安,便向身側的白梓道:“梓兒,你可知這楊炳輝犯了什麼大案嗎?”
白梓想了想道:“我未去細查,門主又沒說,我猜不出來。”
桑千語隻“哦”了一聲。她知道桑裏肯定知道那楊炳輝身犯何罪。她又道:“聽說那楊炳輝的父母也是個心腸狠毒的人呢。在這一帶都傳遍了,沒有人不說他們歹毒的。”
“是嗎?”白梓歎道:“若在這樣人家的府上住著,不知道又要受多少驚怕呢。唉,不知信兒這會子怎麼樣了?”
桑千語歎道:“唉,我們在這裏好吃好喝住著,也無需與人鬥智鬥勇,安然無恙。信兒在楊府,一言一行可都要謹慎、謹慎、再謹慎,才行啊。”
一語未了,隻聽得“當”的一聲,茶盅砸桌子的聲響。抬眼循聲望去,那桑裏眼含微怒盯看了桑千語一下,隨即棄了茶盅,起身大步朝外去了。
受此一震,白梓迷惑地朝桑千語看著。桑千語麵含微笑,不予置評。
已經是深夜了。楊府也靜臥在漆黑的夜中,休眠。
萬籟俱寂,間或聽得幾陣夜風徜徉而過。
李信兒躺在楊府的床上,睜著茫然的大眼睛盯著綃帳頂,耳旁吹來風聲。日間那時若被識破,楊家人肯定不放過她。她孤身一人,深入虎穴,以一敵百,雖死猶榮。桑裏一定會記掛著她,永生不忘。但現在,她安然無恙,他可會想起她?她不能肯定,幾乎是失望。
正千思百轉,忽聽窸窣輕響,綃帳微起,人影倏忽一閃,閃進帳內。李信兒神情一繃,吉凶未卜。正駭懼疑思,床頭燈燃起一盞。就在光明彰顯,四目陡然相交,看清對方,不禁都怔住。
“少主——”
李信兒欠起身,待要坐起來,桑裏俯身相壓,食指豎於唇前,“噓”聲阻止。李信兒隻得又躺下身去,脈脈地看著他。
極近的,他二人相視片刻,桑裏輕聲問道:“你怎麼還沒睡?”本想著趁她睡著了來看看她,才剛燃燈便看見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因而沒想到似的,竟有些尷尬。
“我睡不著。”李信兒輕聲回道。
“為什麼?”
“我……”李信兒囁嚅著。她若說她害怕,他會不會即刻帶她離開楊府呢?她不能肯定,又何必自取其辱,沒的也使他為難。
“我有擇床之病,換個地方,不太容易睡著。”她道。
“哦。”
“你起來些,我要坐起來。這樣說話算什麼呢?”
桑裏這才察覺,自己幾乎是壓著她的身體說話的。不覺臉上一紅,身子也回彈直起,坐正身姿於床沿上。
李信兒坐起身子,微微一笑,道:“多謝少主子來看我。這下,我安心多了。”
“是,是嗎?”桑裏不肯承認,支吾道:“我,我是來告訴你一聲,那黃大夫的事情,已經讓我們給解決了。你,不用再擔心了。”
李信兒嬌羞的淺淺一笑,道:“我知道。”
桑裏轉臉看她,又似乎不好意思看她。他待看不看的,又道:“你,怎麼樣?”
李信兒道:“我很好。”
桑裏終是把臉轉向了她,道:“你且安心待在楊府,做你大肚子女人該做的事。他們讓你做什麼,你不要狠是反抗,也無須慌張,照做便是。一切有我們。我們雖置身楊府之外,卻都在時刻關注楊府的動靜。你莫要顧慮,也不用擔心。”
李信兒聽著這些貼心的叮囑,心上暖意融融。她乖順地隻是輕點螓首,楚楚答應著。
桑裏接著道:“還有,你不需要著急,去探聽那楊炳輝的下落。你進入楊府,已是他們楊家最大的威脅。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們也會自亂陣腳,泄露秘密。”
李信兒點頭柔聲道:“好的,我知道了。”
“嗯。”桑裏道,“那麼,就沒有什麼了。”
“好。”李信兒柔柔地答應著。
桑裏的心也柔到了最深處。他凝注她的小臉,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李信兒癡癡地望著他,也不知還有什麼可聽。
夜闌人靜。霞綃如絲,柔軟細膩,滑過人的肌膚、骨肉,到得心田,纖弱的、溫柔的,可以瞬間融化。
呆看了一陣,李信兒打破僵持,道:“你,可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桑裏搖了搖頭,道:“沒有了。”
“好。”李信兒道。聲音中是無限的依戀。像是要立馬遠行,很長時間見不到麵似的,不舍分別。
她忽而發現桑裏正低頭看著錦被上凸起的一塊。她便把錦被掀開讓他看她凸起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