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酒杯擱下,淡淡地道:“這麼看來,你是想攪了梓兒的婚宴,是嗎?”
如若今晚她果真按捺不住性子,大不了日後負了荊條到白梓跟前去請罪。姐妹一場,她想,白梓斷不會那麼小氣。她尚在心中盤算,那任天階又道:“你抓我,可有證據?”
桑千語道:“有沒有證據並不重要,他們一樣會抓你,甚至殺了你。總之,你今夜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
任天階冷笑一聲,緩緩地道:“隨你便吧。”
桑千語一愕。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不知廉恥的敷衍她,這令她有些覺得受辱。
“你這樣說,那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桑千語看著桌子道。
“是的,沒有必要。”
桌底下一雙穩健而有力的大腳在移動,桑千語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這雙移動的大腳,鞋子是簇新的,想必是特為來參加白梓的婚宴而穿上的。他到底還是很重視和白梓的感情的。
這雙大腳已邁步離開了桌腳。桑千語也站起身來,抬頭望了一回星空。滿天的繁星,綴在黑色的天幕上,熠熠的光輝將那一輪月亮襯得不知去向。
眼下,任天階又要去哪裏,他還能去哪裏?這裏到處都是埋伏的兵,混在親朋好友裏,穿紅著綠,分得清哪一個?可是,為什麼要分清楚,隻要是同一個目的,還有那個必要嗎?
桑千語的眼睛隨便掃了掃,酒席上的人竟然都未動,這令她倒是有些吃驚。但她立刻就明白了,他們為什麼都不動。因為動不了了。是兵,不是兵;兵者,皆由不是兵者而牽製,一步也邁不開。這白瑉宮的小老頭可真是有些本事,叫這群潛伏的兵各個都成為貨真價實來道賀者了。難怪他任天階這般肆無忌憚,真是小覷了他。
她看了一回,便扶了桌沿歎了一聲。卻忽然覺得她這一聲歎息歎的有些古怪。既像是扼腕之歎,又像是鬆了一口氣。到底是揣了何種心思輕歎,倒叫她糊塗了。
他們動不了,桑千語便自己跟過去。白瑉宮那些個人,也是知情識趣的,斷不會不要命的來攔她。
桑千語雖然能夠像來恭賀的客人那樣走動自如,卻也並不怎麼起作用,因為她的心亂著呢。那個不疾不徐走在前頭的男人,讓她心亂如麻,無法做出清明的決定。所以,她隻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走了一路,直至看到他走進了新娘房。她也就在新娘房外佇立,靜候。
同樣的,當白梓看見一雙穿著嶄新的鞋子走近眼前時,她自己便一把將頭上的紅蓋頭掀了去。
“天階哥哥,你來啦。”白梓站起來,驚喜地叫道。她那一張嬌俏的臉,在新娘裝的裝扮下格外的美豔動人。
任天階笑了笑,道:“嗯,我來了。來瞧瞧我這個嬌慣的妹妹做新娘子是什麼模樣。唔,挺漂亮的。”
白梓笑道:“那是當然啦。我本來就長得好看,加上這樣一裝扮,肯定美得傾國傾城,天下無敵了。”
任天階寵溺地笑了笑,道:“是的,再沒有人和我們家的梓兒媲美了。”
白梓甜甜地笑起來,忽然又斂了笑容,喃喃道:“天階哥哥,我既希望你能來,又希望你別來。”
“這又是何故?”
白梓頓了頓,道:“你進來時,千語姐姐她,可曾為難你?”
瞧她這新娘子當得憂心思慮的,甚有些心疼。因歎了一聲,道:“她還不能把我怎麼樣。梓兒,我與千語之間的問題,與你無關。我也斷不會為了她,而與你計較。”
白梓笑了笑,道:“你們兩個倒很合拍,心思都想到一塊去了,說的話也是如出一轍。若說你倆沒有心靈相通,旁人我不知道怎麼想的,但我不信。”說著,很小心地瞥了瞥他。
任天階側轉身子,看著別處,道:“梓兒,你可相信我,我並沒有殺害門主。”
白梓十分誠懇地道:“我當然相信你了。天階哥哥怎麼可能害門主呢?更何況,天階哥哥從小就養在柴桑門,是莫門主和桑門主一手撫養長大的。對於天階哥哥,兩位門主是有大恩惠的。不說結草銜環,感恩戴德,斷沒有要害了恩人的道理。”
任天階歎了一聲,淒然道:“連你都知道這一點,她卻不懂得。”
白梓忙勸慰:“千語姐姐隻是傷心過度,一時分辨不出真假,天階哥哥莫要怪她才是。天階哥哥和千語姐姐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不想看見你們兩個有嫌隙。傷了哪一個,梓兒都不很難過。我想,你和姐姐之間必定有什麼誤會。剛好趁著這次相見,就把疑慮都說出來,看看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裏。如此,也好對症下藥,根治了此病才能妥帖呢。”
任天階默了片刻,又轉向她,含笑道:“不談這些了。你也莫為我們焦慮。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到新房來,是給你送禮物來的。”
一聽有禮物,白梓樂開了花,忙笑道:“什麼禮物,快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