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隆基正著慌地喊侍衛,忽聽到緩緩的一句:“陛下,莫要驚慌。”李隆基忙旋踵尋聲,便見那桑千語嫋娜娉婷,單站在那垂幔下。
那桑千語待李隆基將她望定,方嫣然一笑,道:“陛下,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想是真的多日不見,她忽然這麼一現身,又是在當今聖上的寢殿,且是不合規矩的出現,到底令那李隆基一時驚詫了。不過,此處是他一國之君的寢殿,等閑之人斷不敢造次,而他向來底氣就足,皇家威嚴端得又很正,故而這點子吃驚,便在桑千語嫣然一笑中逃逸了。
李隆基盈盈一笑,道:“千語,這麼晚了,你來朕的寢殿,是覺得朕一個人就寢太孤單,特地過來陪朕的嗎?”
桑千語走過去,一麵笑道:“陛下有那麼多妃子,還稀罕一個我嗎?”
李隆基笑道:“朕的妃子中,就缺你桑千語一個。”
桑千語笑笑。她走到他跟前,便行大禮:“桑千語拜見吾皇,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隆基伸手將她扶起來,感喟道:“不容易啊,你千語什麼時候這麼懂禮數、懂規矩了。”
桑千語笑道:“我向來都很懂規矩,不過是陛下國事繁忙,小事不察罷了。”
李隆基聽了,往事便迅速的在腦海裏翻滾,因歎道:“是啊,我竟不知道,你竟是那莫瑤和桑進為的女兒。”又故作嗔睨狀,將她瞧著,道:“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桑千語挑挑眉,道:“我可沒有欺君罔上。我在歸義坊做平民做的好好的,你偏生拽我向上,去當國公爺的千金。可我在國公府當千金當的好好的,你又嫌棄我不求上進,硬是叫我入宮,伴你左右。當我真的入了宮廷,伴在了你的身邊,你卻又忽然嫌我礙眼了,和你後宮的嬪妃還有你的姑母,把我軟禁起來,意欲要治我的罪。你知道的,我生平最怕被軟禁了。小的時候就在宮中被狠狠軟禁過一次。得了自由後,陡然聽說又要被禁,那還不趕緊逃,難道任由你們煮了不成?再說了,我生下來就不可挽回的注定是柴桑門的人。你也知道,柴桑門的人,做起事來,偽裝是一門技術,而那多變的身份是很有必要而且也是最基本的行動手段。所以啊,這方麵的欺騙,陛下您治不了我的罪。再說了,您當時還不曾成為現在的陛下呢,那就更不用談什麼欺君罔上了,是也不是?”
李隆基笑道:“瞧瞧,瞧瞧,朕不過就說了一句,你倒是說了這麼一大堆專為駁朕的話語來。真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桑千語趕忙做小伏低,笑道:“千語嘴碎,您多擔待,多擔待。”
李隆基“哼”了一聲,笑道:“你大晚上的闖進朕的寢宮,莫不真是要和朕追憶往事吧?”說著已轉身向床榻走去。
往事已矣。不過,追究一下又何妨?
桑千語道:“正是呢。”
“正是?”李隆基回過頭來瞧著她,但見她神情肅然將他望著,心下很是疑惑。忽地,他神情一緊,猜疑道:“該不是,他也來了吧?”
“皇上萬福金安。”
李隆基忙回轉身,映入眼簾的正是他朝思暮想勢必要除掉的任天階是也。此刻,這位任兄正神態自若地站在他的床榻前,並恰巧阻了他本欲向床榻上坐了的去路。
這一向站著任天階,再回首,那頭又站著個桑千語。他於中間站著,陡然領悟到,什麼叫腹背受敵。
“你們……”李隆基有些氣結。
見他甚有些慌張,任天階便從他的身後走到桑千語身邊,容他一個背部的安全感。
果然,李隆基見他二人均站在麵前的下方,神色安定了許多。
“陛下,我們深夜造訪您的寢宮,並不是想來嚇人的。”桑千語道。
“我知道。”李隆基甚清明地道。“你們將宮殿中的人都迷暈,想是不願意有人知道你們來找朕。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桑千語看了看任天階。李隆基也跟著看向任天階。眾望所歸,任天階開口道:“皇上可否告知,我任天階究竟犯了何罪,皇上竟不遺餘力要致我於死地。”
這樣直白的問到皇上的臉子上,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膽。可是他任天階偏偏就這樣問了,而他李隆基,身為當今的聖上,此刻也不得不受此一辱。
李隆基屏息將他望著,神色沉了又沉,終是拿出皇家的風範,冷冷地道:“你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嗎?”
皇上就是皇上,叫人問話,半天又不作答,倒又要反問一句回去。桑千語想著,不禁扯了扯嘴角。
此次見駕,任天階是來尋求答案的,並不是來剋架的。柴桑門是他皇帝老子的,他既是柴桑門中的一員,也不得不承襲這臣下之規矩,因施了一禮,道:“臣鬥膽,請聖上務必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