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條活色生香的路(2 / 3)

在買和逛的過程裏,空著手,或者買個什麼吃的邊吃邊逛,優哉遊哉,東挑西撿,看一看賣主假裝虧本大跳樓,又瞧一瞧各色買主或者豪爽大方“一擲千金”,或者實則喜歡卻假裝嫌棄地挑肥揀瘦嘮嘮叨叨。又或者走累了,來一杯涼茶就賴在嗡嗡轉著風扇的小店裏統計一會兒往來的人們用多少種姿勢擦汗,看一小會兒老板新招來的小姑娘手忙腳亂……多快活呀!與同類們相聚共處,我們溫馨又熱鬧!然而有時也會有淡淡的哀傷,甚至悲從中來。為我自己,也為這些熱鬧著的同類們。

此處的往日,回望煙村四五家,流水小橋依杏花的景象想必是有的,我卻生得晚,沒趕上。如“蝴蝶雙雙人菜花,日長無客到田家。雞飛過籬犬吠竇,知有行商來買茶”般曾經十分普遍的安詳也早已像個騙人的謊話。至於“鵝湖山下稻粱肥,……家家扶得醉人歸”的舒坦呢,也是書本裏才見得比較多。

五六年前,就在這條路上,白天,生意很淡,我走過路過,看到一個高、瘦卻足夠結實的拉麵店老板,揮著手裏一張收費單樣的東西,語速很快、很暴躁地用方言對著他請來的小工和他自己的妻子正哇啦哇啦地發泄著什麼,卻猛地停下,若無其事地去到一個拉了兩筐香蕉走過的流動小販身邊,探頭看看筐裏的香蕉,摘一個,看看,剝皮,大口地吃,忽然就笑了,邊吃邊朝向一直沉默著揉麵的他的妻子晃動手裏的食物,轉過頭去,又興高采烈地對著始終沉默不語,甚至頭都沒抬,卻把腰彎得更深地離去的香蕉小販大聲地喊了句什麼。在他劃個弧線把香蕉皮扔到路邊的同時,他那不到半分鍾前的暴躁就似乎從來都沒出現過了,回到店裏,他又開始了正常的生意。

就像有風刮過需要把眼睛眯縫一下,他周圍的人們,也包括剛看了新鮮的我,不過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後又一切如常了。

那個高瘦又結實得很的老板手藝我是知道的,相當的不錯,也是個會笑臉做生意的人。之前去吃麵的時候,他還笑嗬嗬地和我聊過幾句閑話,說小本生意不容易,自己掛的蘭州招牌卻不是蘭州人,但他做出來的拉麵絕對比一般的蘭州拉麵還正宗!我也點頭,同意他店裏的麵食確實一條街裏最好吃。

後來,搞不清什麼原因,也沒在意什麼時候,拉麵店就換成那個矜持小姑娘開的螺螄粉店了。那小姑娘不喜歡說話的,每次見她總是半垂著秀氣的眼皮,麻利地燙粉、調料、收拾碗筷,要麼就靜靜地坐著。就連她的幫手,一個個子不高的中年婦女也是不愛講話的。隻是粉的味道確實不錯,給的量也足,幾年下來,生意總是旺的。我也認準了似的喜歡那粉酸酸辣辣開胃的味道,十天半月就光顧一趟過嘴癮。或許,生活吧,就是這樣,走了拉麵又來了螺螄粉,好像有了新改變,又像什麼都沒變……

到今年2011年,我認得這路有十年了。而這路的興起和買賣的開始,據我所知是少說也有十多近二十年的曆史啦!看那一格一格的店鋪從流動到固定,從各行其是到被初步地統一規劃,看一些麵孔換來換去,又看一些麵孔堅持著留下來,日複一日,似乎每天都是新的,又似乎每天都是一樣的。

不知道那些已經或曾經是“熟人”的老板們,在十年,或者十多年的持續經營後,家裏是否已經建了樓房,買了汽車,又培養出了大學生。我所能見到的,不過是他們買賣時候的身影和表情,並以為活色生香。

活色生香,莫非這詞彙就是要惹人傷感才存在的?

即便隻是淡淡的,我也不喜歡哀傷。一切不愉悅的情緒我都但願可以敬而遠之避之唯恐不及。我喜歡溫暖、明亮、舒展、平和、有序、歡樂的一切。我當然知道世界是紛繁的,事物是相對的,沒有暗夜寒冷就沒有光明和熱烈。我還知道,所有在路上遊蕩奔波著的人們,不僅是為了生活,也還在為了更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