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桂風物
作者：黃陸生
生活不可以沒有樂趣，哪怕年少無知作荒唐或是老來學做小頑童，也要在活著的過程裏學會安慰自己。
多年沒回老家了。今天是農曆九月二十一，是我們村的村節，家家戶戶準備的佳肴不亞於大年三十。誰家請來的客人越多越顯榮光，除了熱鬧也圖個自豪。侄兒專程從鄉下來省城接我，昨天我特地給六把和阿七打了電話。但現在我心裏開始矛盾，到底去誰家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田野，山旮旯，蕩漾著秋風和氣，侄兒新買的馬自達在南友高速路上疾馳。不久便到了鄉鎮的出口處，大老遠就隱約望見故鄉熟悉的山峰了。
節日的氣氛在路上一覽無餘，朝村裏方向開去的麵包車、轎車、摩托車絡繹不絕。一輛大巴在我們後麵不斷響喇叭，侄兒說這輛車也是去我們村過節的，是“野玫瑰”請的客人。
“野玫瑰”？我腦子瞬間一閃念。在我不斷追問下，侄兒說就是她，你忘記當年你們打賭的典故了？現在人家可風光了，去年村節縣委書記縣長應邀到她家作客。
莫非真是冤家路窄？侄兒偶爾的提示，使我驀然回首。
那年春天，漫山遍野的野玫瑰爭奇鬥豔。我們幾個友仔心急火燎地趕路，無意欣賞路邊美景，心早都飛到公社供銷社去了。是六把說供銷社新來一位女售貨員，十裏八鄉從來未見過那麼漂亮的，不管從哪個方位投影分數都不低於98。我說那麼十全十美，何不打滿分？他說她不善言笑，整天緊繃著臉龐，經常跟顧客吵架，想看她的兩隻酒窩比登天還難。聽罷，阿七興趣來了，拍著胸脯鼓動說，愛美之心人皆有，曠世美女我們不去飽飽眼福這輩子不是白活了？我跟你們打賭，我有辦法讓她笑。輸了請你們吃米粉。
那個時候，雖然每碗素粉麵上漂著少許蔥花才8分錢，但對我們來說還是稀罕物，一般都舍不得解囊。
方圓幾十裏，一百多個村屯唯一的商店，在物資匱乏的年代，三天一圩，櫃台前人群熙攘，熱鬧非凡，手持布票買布的人群擁擠不堪，一派搶購的場景。
她管兩個櫃台，應接不暇。
我們好不容易擠到櫃台前，幾雙眼睛迫不及待地從上到下聚焦一遍，頓時眼睛發直，嘖嘖稱道。
雖說她頭紮兩撮普通的“小掃把”，身穿土布衣裳，但七分人才三分打扮也顯出得體大方，親切可人。阿七雖長一副俏皮的臉廓，但站在美女前還是自慚形穢，臨陣膽怯。我瞧著他猶豫的臉色，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扭了一把，給他“注射”強心劑。隻見阿七挪到婦女用品櫃台手指裏麵擺放的文胸：請拿這個“口罩”我試試。聽得出聲音有點顫抖，我暗自偷笑。
畢竟是男性，不了解女性用品不足為怪，她把文胸遞給他，保持平常的心態，不露聲色，心想他也許是給女朋友代勞的。不料他卻將文胸麻利地戴在嘴上，衝著眾多顧客驚訝的目光喊：呀！這口罩怎麼這個樣的……
眾顧客見狀捧腹大笑，其中一個正仰脖喝粥的老大爺撲哧一聲，滿嘴的粥水濺潑四方。
她看著惡作劇，不但不笑，還以藐蔑的目光，令人膽寒。她毫不客氣地奪過文胸，麵無表情，一點笑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