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決定了蒲公英的方向(1 / 3)

方少陽偷跑出來私會蘇伊洲的事還是被家裏知道了,現在的蘇伊洲就是大家眼中的可憐遺孤,可憐歸可憐,但是誰也不願意接近她,殺人犯的女兒,這個標簽不是人人都能像方少陽一樣無所謂。韓靜雅壓著火氣勸兒子:“少陽,你的眼光要長遠,你現在是高中生,不是社會青年,你是要考重點大學然後出國的人,你和那個蘇伊洲摻合在一起有什麼將來?我不希望自己的兒媳是個殺人犯的女兒!”

方少陽一聽到她媽這樣說蘇伊洲立馬就火了:“媽,你從前不是見過她嗎?你那時明明說她文靜秀氣的,現在你怎麼這麼說她?你了解她嗎?你就這麼不尊重你兒子真心喜歡的人嗎?”一對關係融洽的母子幾乎要反目成仇。韓靜雅關得住方少陽一時,但是臨近開學,方少陽是住校生,到時候恐怕也是天高皇帝遠,不知什麼時候又偷跑出學校找蘇伊洲了。韓靜雅不得已,隻好偷翻兒子的手機,找到蘇伊洲的電話,親自約出了蘇伊洲。

第二天,韓靜雅約蘇伊洲在槐蔭路上的一家茶室見麵,過度的心力交瘁,讓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幾近崩潰,現在韓靜雅眼中的蘇伊洲就是一個疲憊不堪的,茫然又可憐的瘦弱女孩,相比於慕筱雨的活潑明麗,眼前的這個女孩就像一朵被壓在書頁中的幹花,幹巴巴的,一點水分都沒有,韓靜雅難以置信兒子竟然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女孩。

蘇伊洲心裏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麼,一入座便說:“韓阿姨,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蘇伊洲心下一片波瀾不驚,現在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呢。韓靜雅反而尷尬起來,踟躕半天,反而不知如何開口。最後,還是愛子心切占了上風,斟酌地說:“蘇伊洲,現在你家裏發生這麼大的變故,我們其實都挺難過的,你要是有任何生活上的困難,我都願意幫你。可是,你和少陽現在還是學生,高中這麼緊張,他還整天惦記著跑去找你,我作為他的媽媽,不得不為他的將來打算。你看,你能不能……”

“我答應。”韓靜雅正不知如何說出下麵的話,誰知蘇伊洲竟幹淨利落地答應了。她抬頭驚訝地看著她,她發現原本她所認為的那種遭遇巨大變故後的脆弱和難堪竟然在這個小小女孩身上看不出來,除了憔悴和茫然,她看見的竟全部是堅如磐石的堅毅。

“你……我希望我沒有傷害到你”,韓靜雅的語氣誠懇,“你有任何生活上的需要我都可以幫你。”蘇伊洲輕笑:“韓阿姨,謝謝你,我沒有什麼可以麻煩您的,我可以應付過來。”韓靜雅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蘇伊洲起身衝韓靜雅燦然一笑:“韓阿姨,我要是能有個你這樣的媽媽該多好。再見。”

韓靜雅在茶室裏坐了好大一會才起身離開,蘇伊洲的表現出乎她的意料,也許方少陽喜歡她也是有原因的,這個女孩不簡單。她想到臨出門前還特意準備了兩萬塊錢,因為她相信,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沒想到蘇伊洲回答得這麼幹脆利落。不管是少年脆弱的自尊心還是蘇伊洲根本沒那麼喜歡方少陽,總之,這件事終於是解決了,韓靜雅有一瞬間為自己的心思感到有點難堪,但是,哪個做母親的不自私呢?

上午的陽光透過玻璃打在手中的玻璃杯上,幹淨,純粹,明媚,生活是如此新鮮美好。韓靜雅站起身舒了一口氣離開了茶室。

開學前這幾天,方少陽每天去找蘇伊洲都找不到,在他重重地砸完一通門失望的離開後,蘇伊洲都默默地站在街口的老槐樹後麵望著他,她現在什麼都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也許,明天他就不會再來了吧……

一開學,蘇伊洲無疑成了十一中的年度風雲人物。走到哪裏,都是背後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這讓蘇伊洲甚至懷疑是自己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歐陽秋每次看見,必然是氣憤地斥責背後亂嚼舌根的人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可這無濟於事,因為這件事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Z市已經多久沒有發生這麼有震撼力的新聞了,大家不談論這個還能談論什麼?

蘇伊洲的態度倒是很淡然,她對歐陽秋說:“你看,想不出名都不行,以前認識我的人也不過是咱們班這六十一個同學,現在多好,全校都知道一個叫蘇伊洲的人。”歐陽秋咬著嘴唇,猶豫道:“笨蛋,要不你就哭出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蘇伊洲淺笑道:“我哭的時候你沒看到,以後我再也不會哭了,沒有什麼可以再傷到我了。”歐陽秋聽她這樣說,心裏很難過,但卻不知道怎麼說:“蘇伊洲……”“好了好了,我不會輕生的,傻瓜。”隻要傷口結了痂,再怎麼撒鹽也不會疼了。

開學後的第一天晚自習,蘇伊洲就去找了徐若之,她要回到原先的高一(五)班,不學美術了。當初為了周子墨去學的美術,現在她不知道學美術還有什麼意義。徐若之的樣子很淡然,好像對蘇伊洲要回來早就了然。“回來好啊,你的座位還空著呢。”

蘇伊洲抬頭看了一眼,徐若之慢慢地說:“蘇伊洲,你可以把我當作是你的朋友,作為年長你幾歲的朋友,我想告訴你,人的一生沒有什麼是完美無缺的。有的時候,我們要受很多的苦,這些苦難可能會壓得我們幾乎要活不下去,但是,不要放棄,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情況更好一些呢?也許走過之後,你會發現,幸虧當時你沒倒下,要不然怎麼會看到前麵美麗的風景呢?有人說,要感謝苦難,苦難讓人成長。這是混帳話,但是,既然有時候和苦難不期而遇了,那就咬咬牙挺過去吧,生命就是一場經曆,不斷地走下去就是幸福。”

蘇伊洲強忍著沒讓淚水流下來,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徐老師,您淨說些感人肺腑的話,太感性了,都不像您了。”徐若之“哈哈”一笑,“別以為你們背後叫我‘毒舌’我不知道。”隨即又正色道:“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嗯,謝謝你。”

從辦公室出來,歐陽秋幫蘇伊洲把畫室裏的東西收拾出來,重新回到高一(五)班——現在是高二(五)班了,大家紛紛圍過來,有的安慰,有的鼓勵,有的幫忙整理書本,蘇伊洲心存感激,但也隻是淡淡一笑,她不願意在大家麵前做一個弱者。

在美術班裏,教學進度比較慢,而且數學基本不學,隻要通過會考就好了,所以乍一回來,蘇伊洲明顯地感到吃力。歐陽秋把平時的筆記都拿過來讓她抄,幫她補習落下的內容,蘇伊洲學得也很賣力,從前愛不釋手的小說也暫時束之高閣,因為現在不是為誰而學了,完完全全是為自己而學了,她已經退無可退,再也輸不起了。就這樣狂啃了近一個月,第一輪摸底考試,蘇伊洲在班裏排名第二十四,比原先稍差,但是也還湊合,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

大周末放假,蘇伊洲一出門就看見站在街對麵樹底下的方少陽,蘇伊洲騎上車裝作沒看見,任憑身後人群裏那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喊自己的名字。

再見,方少陽。蘇伊洲在心裏輕輕說,再見。

方少陽絕望地望著消失在遠處的背影,一股徒勞的無力感蔓延全身,他不知道他到底抓住她沒有,她總是給自己一種不安全的感覺,看著她,卻觸不到她,就算肌膚相親,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到底要什麼,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方少陽一陣心灰意冷,感覺初秋溫暖的陽光一下子冰冷起來,照在臉上,卻沒有溫度。

方少陽開始給蘇伊州寫信,一封接著一封,有的很長,有的則是了了幾句,他什麼都說,說以前同桌時的趣事,說一些蘇伊洲當時不知道的幕後故事,還說將來的理想,關於未來,總是有蘇伊洲在裏麵。蘇伊洲從不回信,但是看過後就把它仔細折好收起來,後來,蘇伊洲經常會想起那段人生中最暗淡的日子,如果沒有方少陽一封封暖陽般的信,她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出心裏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