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那時候還不叫婆婆，我叫她中澤媽。
其實之前，我和中澤媽接觸得並不多，最大的印象就是每次看到她都覺得嚴冬大雪裏鑽出的洞熊。因為每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是過年過節。雖然地處長江以南，她還是每次都穿得圓滾滾，加上微胖的身體，肚子上鼓著的一層一層的紅色綠色的毛線衫，內長外短，看著層層疊疊的。
中澤媽天生就有一副笑模樣，那個圓圓的身型，農村人特有的飽經風霜的的臉，一笑起來就好看地眯成一條縫的和善樣兒，讓人第一感覺就是很好相處。
我記得第一次去陳中澤家的時候，對他媽媽的印象可以說是好到了極點。
進門的時候，陳中澤一喊：“媽，我回來了。”
陳中澤媽就顛顛地從後麵的廚房到了前廳，笑得臉上的褶子直往後靠。先是用一雙剛切了菜的手抱著陳中澤的臉就是一通摸，邊摸邊說：“我正做你喜歡吃的肉餅呢，唉，又瘦了。”
陳中澤連忙把媽媽的手從他的臉上拔下來，介紹怵在旁邊的我：“媽，我和你說過的，方小妍。”
中澤媽可勁看了一會我，然後臉上的褶子瞬間又往後扯開去。她熱情地握住我的手，讚道：“長得像棵小白菜似的。就是太瘦了，要多吃點，啊！”
我認真地點點頭。中澤媽又回頭對著陳中澤嗔怒：“你沒照顧好吧？你說你，早就讓你帶回家來我瞧瞧，這麼多年了，這會才帶來。”
陳中澤“嘿嘿”笑著點頭，“這不有您嘛。”
晚餐時，陳中澤媽吃著吃著就會看一眼陳中澤和我。
“你家有幾個孩子啊？”
“就我和哥哥。”
“哦，也是兩個啊？我以為城裏人都隻生一個呢！”陳中澤媽連連點頭，“陳中澤上頭還有一個姐姐，現在在深圳打工呢。我們農村都生兩個，家裏多個人，多個幫手。”
“我家不在城裏，也是小地方。”我不知道陳中澤和他媽媽介紹自己介紹到什麼程度了。
“杭州就是城裏，不是杭州的嗎？”一直不說話的陳中澤爸在旁邊發表他們通過溝通一致認可的觀點。
“杭州是杭州，不過是個小鎮……”我咬著筷子解釋。
“來來，吃條魚！”陳中澤媽把碗裏的兩條鯽魚，整一條搬進了我的碗裏。
“這不，有四人人呢，我怎麼能一個人搬走一半？”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吃飯的架式，在家裏，就算爸爸媽媽都不曾這麼寵溺過自己。
我看看陳中澤，陳中澤笑意盈盈地朝我點點頭：“吃吧，吃吧。”
我看著那條頭尾都幾乎已經掛到桌上的鯽魚，忐忑地享受著它的肥壯與鮮美。
剛剛好不容易把魚幹完，陳中澤媽又不失時機地夾了一塊大肉餅蓋在我的飯碗上。弄得我第一次感受了到“了不起的熱情”的意思。
一整餐飯，陳中澤媽不是夾菜就是加湯，直吃喝得我彎不下腰、站著吃力為止。
看電視的時候，陳中澤媽也是一個勁兒地對我噓寒問暖：“冷吧？餓吧？累吧？”
晚上洗漱的時候，陳中澤媽也時不時地出現在洗漱間門口問，要不要再加點熱水之類的。我表示不用後接著洗，她就等在門口，看我洗完腳就過來搶著端盆。“我來我來。外麵黑。”熱情得讓我覺得都快被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