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記(1 / 3)

每一次聽到或想起張信哲的那首《信仰》,我便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如果當時吻你當時抱你,也許結局難講,我那麼多遺憾那麼多期盼,你知道嗎?……”是呀,如果當時我敢邁出一步,“當時抱她吻她。”也許結局真的很難講。然而,我終究沒有邁出去,緣分就這樣擦肩而過。劉若英在《後來》唱道:“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所以,如果你遇到了一個真正情投意合的人,千萬不要再錯過。記住,愛情可以等待,但絕不能懈怠。

白狐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夜深人靜時可有人聽見我在哭/燈火闌珊處可有人看見我跳舞/我是一隻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獨/滾滾紅塵裏是誰種下了愛的蠱/茫茫人海中誰又喝下了愛的毒/我愛你時你正一貧如洗寒窗苦讀/離開你時你正金榜題名洞房花燭/能不能再為你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那衣袂飄飄衣袂飄飄/海誓山盟都化做虛無/

柳葉垂蔭,長空碧水,西湖的水紋打碎了陽光,水紋中被折疊的點點黛山在嬌羞舞蹈,像越女的劉海水袖。烏蓬船頭,我虔誠的跪倒,雙手捧心對著遠山上的佛塔許願,頭磕下的那一刹,長頭若瀑布般一傾而下,發尖入水,漣漪四起,水中的佛塔在微閉的雙眸中模糊成了滿天的混亂的星象,霎時,天際那悠遠的梵音似飄入了耳膜,心頭蕩起的鴛鴦夢裏,三生石上的誓言在這一刻、在腦海中竟變得如此的荒誕,我抬起頭,一攏長發,水滴打濕了我的嫁衣,這水漬杜鵑滴血般的令我觸目心驚。

狀元橋頭昨日歡慶的笙簫還在空氣中回蕩、小販們還在交口稱讚著昨日打馬遊街的狀元郎,可是我這個遠來的狀元新娘心中為什麼突然有了這麼多不可名狀的哀怨?這是不好的預兆嗎?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千年前,我很小的時候,獵人的鋼爪囚住了我覓食的腳步,在明月照鬆間的夜晚、在流水潺潺的清泉旁,我作出了絕望的哀號。流血染紅了我的白裳,一雙罪惡的手把我扔進了獸籠,我沒有作困獸之鬥,我是高貴的,就算我命殞油鍋,我也要冷眼看著他舉起的屠刀,我是高貴的,我不會弄壞我純白的皮毛。

在瓦房竹屋裏,鬆汁的濃煙中,一雙細柔纖長的手撫摸著我秋霜般的毛發,她給我敷上了清香的草藥,給我包紮了傷口,那個男人的雙眼中閃出了不解的神色,她幽幽地說:這是靈狐,不比野雞野兔,你看她的眼神……

孩子快生了,你要補身子……

它怪可憐的,放了她吧……山岩綠草才是它的家。

在明亮的月化中,我轉過身,我看見了她,傾城傾國。布衣草鞋遮掩不住她母儀天下般的氣質,在溶溶的月色裏,她雙眸當中的淡定從容彰顯了她別樣的雍容華貴,她仿佛就是月的女兒。

一千年過去了,我在月輝中孤獨修行了千年,片刻不怠。我看盡了蒼海桑田,看遍了山寺中不斷興修毀滅的高僧墳塔。生前的輝煌與舍粒的光芒在善忘的人心中一天天暗淡。黃土終究掩蓋了一切。

我得道的那一天,觀音來到了我的麵前,說:凡塵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你再修行千年,你也可以位列仙班。

我拒絕了:我忘不了曾經放我的女人,她在我的心中種下了善的種子,我要去找尋她的前世今生。

觀音:我給你一個修成人身的機會,記住,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因為那一切都是幻影。

江南花紅的時節,我看到了因難產我而死的母親,母親臨死時的撕心裂肺我沒有動容、父親把我當妖孽一樣養著,虐待著,我沒有出聲、十六歲,我嫁給了一個奇醜的男子,結婚後是另一個惡夢的開始,我十月懷胎,分娩了一對龍鳳胎,丈夫當時掐死了女孩,我沒有變色、兒子六歲時被他亂棒打死,我沒有眨眼,可是當他手拿休書在我麵前念讀的時候,我的瞳仁因為扭曲而失色,靈魂深處情不自禁的發出了聲音:不要啊!

一切的幻影隨聲而滅,我睜開了眼,看到了漫山的火光,觀音灑出了甘露汁,說:你終究過不了愛情這一關,你看這漫天的火光了嗎?這就是你的……

我看著我慢慢變化的身軀說:我不是變化成人了嗎?

不,隻有經曆了愛情,你才能變成真正的人,你現在的心還是狐狸的,你去吧……

紫金山半,我結廬而居,杉皮為瓦、翠竹為牆,竹廬左依僧寺、右臨流泉。我乘霧而起,風吹動著流雲從我的指間飄浮而過,風吹拂著我的白裙長袖在流雲中漫天而舞,我看到了我的小屋在流泉的氤氳中點綴著竹影鬆虯。

似水流年裏,烏飛兔走,白駒過隙,櫻桃紅了又紅,芭蕉綠了又綠,在這其間,我飲甘露、沐澗泉、食山果,吸月華,偶爾地,我也調絲竹、閱佛經,與寺中高僧一起打機鋒。

那是個月上柳梢的黃昏,我撐起杏花傘,邁著蓮花步在秦淮河畔尋找我的舊世人。泓如少女眼波的秦淮河水,不知有多少紅粉佳人在這洗盡凝脂、淚盡人亡。這粼粼的碧水是曆代無數懷春少女的淚塚,這淚塚在今天又泛著不盡的浮光虛華,各色的畫坊之上,香風陣陣,燈紅酒綠,俊俏的文人墨客、低俗的市儈小民、顯山露水的藝伎在彌漫著你儂我儂的絲竹管弦的靡音裏推杯換盞中虛與委蛇。你慕我黃金萬兩,我羨你二八芳齡。

我想著觀音臨別時對我說的話:紫金山麓,秦淮河畔……心中驀地悲涼,難道我那個舊世人在紅塵千年中己經靈氣盡褪成凡塵俗子了。

明月樓的煙雲窗關不住裏麵的似錦繁花,一波一波琵琶古箏曲漫過窗外的柳梢浸淫著路上的行人。我側目而望,工筆畫的窗紙上映著婆娑人影,畫工筆下的“四君子”在人影中羞怯著搖動。柳葉下、牡丹前一個衣衫襤褸的書生瑟縮在古老的青石板上,這個時候斑駁的月光透過垂簾般的柳枝斜照著他,點點月光映著他臉上的落寞,他雙目空洞無神呆呆的望著明月樓的閣台。

我冷冷的看著他,這,又是一個十年寒窗進京趕考誤入風塵的考生吧?明月樓的姑娘哪一個不是薄情寡幸迎張送魏呢?可憐的書生,我向他走去,霎時,我發現我走過的地方猶如“春”猛烈的到來,我走過的地方草長鶯飛、花以可見的速度競放著、柳葉瘋狂的生長著,在柔風當中舞動著,我從驚異當中醒過來時,我知道,多年的等待終有了結果,我懷中形如眼淚的輪回珠飛出,從輪回珠裏不斷變化的圖象我知道了眼前這個書生的前世今生,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她。千年的輪回轉世,愛與恨操控著他的生命星象,紅塵的愛,紅塵的恨,發生在她的身上原來可以是那樣的哀婉悲傷,一個輪回就是一個過場,一次轉生就是一次消磨,奈何橋、孟婆湯、往生道,她的生命在這裏重寫又重寫,輪回珠裏映著她千年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