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仆人硬著頭皮往外闖,又被田婆子帶的家丁小廝絆倒,扭打在一起,場麵更亂了,許多路人打抱不平,趕上去拉“偏架”,看似在勸和,其實就是困住二房的手腳,讓田婆子眾人沾淨了便宜。
二房不死心,改走後門,守門的小廝戰戰兢兢來報,說後門被一群乞丐堵死了,他們好話歹話說盡,錢糧也給了,那群乞丐就是賴在原地不肯走,駕了馬車硬衝過去,他們就睡在路上攔道,乞丐身份低微,但也是良民,弄出了人命官府也是不饒的——更何況,衙門邢鋪頭就帶著十個衙役就站在一旁,不理會二房的獻媚討好塞錢,隻是在那裏看笑話。
一直到成都城敲響暮鼓,要宵禁了,田婆子和圍觀的路人方慢慢散了。
這一夜,晚上宵禁巡街的似乎盯準了二房,整個晚上荔枝巷的官兵就沒斷過。
次日一早,晨鼓敲響,宵禁解散。二老爺和二夫人“磨刀霍霍”預備出發,可馬車剛行到巷口,邢鋪頭頭戴烏紗平頂巾,穿著圓領皁衣,腰懸錫製腰牌,他揮了揮手中的文書,“衙門收到狀紙,說你縱奴行凶,侵占良田,人證物證皆在,跟我們走一趟吧。”
言罷,兩個青衣皂隸將足足二十斤重的木枷套在二老爺和二夫人的脖子和手腕上,趕牲口似的上了大街,這一路上又被早市的路人圍觀唾罵,重現了昨日吳媽媽“遊街”時的盛況,隻要路人扔的不是要人性命的大石頭,皂隸們都懶得去管。
僅僅一夜時間,王家二房覬覦孤兒寡母家產一事鬧得滿城皆知。次日二老爺和二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枷鎖被投進監獄,原本以為事件就此結束,沒想,這隻是開始。
那日衙門的鳴冤的大鼓都快被擂破了,樁樁件件都是狀告孫家二房,罪行五花八門:
二老爺十年前曾逼迫某良家女為妾,該女有孕後,又被二夫人以偷竊家財為由活活打死,一屍兩命。
二老爺的幺兒縱狗咬傷老人,事後不僅沒有道歉賠償,反而說老人訛詐,老人的兒子氣憤之下踢殘了惡狗,那幺兒居然帶著家丁小廝尋上門鬧事,搶了祖傳的宋代汝窯花瓶當做醫治傷狗的“湯藥費”。
九思巷,王宅。
因前天元宵節顏府著火,昨日七姑太太和孫家二房撕破臉又是顏府下人田婆子鬧開的,實在讓人很難不聯想這兩者之間的聯係,甚至昨晚就有流言說顏宅西偏院的火就是孫家二房放的,為的是威脅顏睡蓮不要插手七姑太太家產一事。
孫二夫人的父親是王氏族長,所以在外人看來,此事已經從王氏家族的內部家產之爭,上升到了顏氏和王氏這兩個成都大家族之間的角逐。
這一日王宅賓客盈門,除了幾個是和七姑太太有些交情的貴婦,剩下的全都是素日與顏睡蓮親厚的顏氏族人的女眷們,她們通過各種方式表達對二房縱火之事的憤怒,肆意欺淩顏家的姑太太,並明示或者暗示自己會通過某種方式報複,顏家是百年望族,怎能讓王家這種漸漸沒落的家族踩在腳下……。
其實此事隻是巧合,顏睡蓮含含糊糊的和族人們應對,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她明白自己門第雖高,但強龍有時還鬥不過地頭蛇呢,若要將二房徹底打趴下,最好的辦法是將整個家族拖上戰船。
下午的時候,一輛普通的青帷馬車悄然駛入王宅的角門,顏睡蓮和王素兒親自在二門迎接。
姚知芳扶著仆婦的手,踏著腳蹬下車,她一手拉著勉強用脂粉遮蓋浮腫眼皮兒的王素兒,一手拉著明顯消瘦不少的顏睡蓮,滿臉歉意囁嚅道:“我本該早點來的……。”
“我知道你的難處。”顏睡蓮搖搖頭,“你父親是成都知府,今日我們家的事情已經鬧到了衙門,你自己自然是要避嫌的。”
正因如此,姚夫人才沒來,姚知芳也沒有坐平日那輛寬大華麗的馬車,而是普通人家乘坐的青帷車。
王素兒眼圈又是一紅:“你能來我就很感激了,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三人進了待客的西花廳,分主賓坐下喝茶,姚知芳對王素兒說:“我母親叫我轉告你母親,說盡可放寬心些,人間自有公道,孫家二房不足為懼,你們王家族長也不敢貿然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