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魘一樣的昏厥中，蘇穆做了一個長夢。
當他試圖張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一座黑色的墓碑。他靜謐地躺在墓反麵的墳丘上，麵前正對著緩緩流淌的溪水。這一刻從此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億萬年後亦揮之不去。
在他耳邊有嘩啦啦的輕響。他轉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綁著幾道纖細的鎖鏈。鎖鏈不像是由物質組成的東西，倒像是一束接近透明的光輝。
他牽起鎖鏈慢慢地搖動，又順著鎖鏈向天空看去。鎖鏈的盡頭掛著一個黑色的蝙蝠一樣的東西，它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肆意飛舞。
那應該是一隻風箏。
和風習習，流水潺潺。存在這方世界的景象，像要延續一萬年。
他突然變得透明了。在這方世界中，陽光逐漸變得刺目，溫暖的風漸漸變得寒冷。他轉過頭，看見光輝中墓碑在青草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風箏暴躁地飛舞在空中，拉直了鎖鏈，想要把他扯離地麵。鎖鏈敲擊的聲音在耳邊叮當作響，一層一層像波浪一般敲擊他的耳膜和大腦。當他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他就醒來了。
他在旅館的廢墟中爬起，按痛了電話。
“怎麼還不來上班？”魏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他在城郊一家工廠市場部中做業務員，賺的錢不多，勉強維持生計。魏總是廠裏非常照顧他的領導。
他沉重地咳嗽，茫然地環顧四周。
“我馬上來。”
他腳步蹣跚，離開了這個噩夢一樣的世界。他在廢墟中躺了很久，但一直沒有警察出現，好像這間旅社是一片被遺忘了的空間。他沒有注意到，當他繞過那個牆角的時候，一個目光銳利的警察幾乎從隱蔽的障礙物後衝出來。
一個年長的警官用力拉住他。
“瘋了？”年長的警察嗬斥：“這可是黑暗世界的虐殺現場！又不是第一次參加行動的菜鳥，從這裏出來的活人你也敢惹？”
“他可是現場的唯一目擊者！”青年警察急切地說。
“那又怎麼樣？”
“至少能讓我們對黑暗世界多一點了解！”青年警察堅持：“如果我們連對敵人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
年長的警察隱蔽地將他拉近自己。
“永遠不要試圖觸碰，不要試圖知道。黑暗世界不是敵人。”
“那是什麼？”
“規則。”年長者回答：“黑夜的規則。”
……
蘇穆跌跌撞撞地趕到城郊，來到直通工廠的那條偏僻的水泥小路上。他在路口看到一個怪人。
確實是個怪人。他穿著厚厚的皮草，豎起膝蓋坐在地上，雙手著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那人有著修長強健的體格，卻長著一張年輕得稚嫩的臉孔。
他的坐姿好像一條狗。他走到那人旁邊時，他站起來了。
他非常高大，以至於他不得不仰望他的臉孔。那人仔細看了看他，從懷裏取出一個筆記本塞進他手上。
“這是什麼？”蘇穆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你是誰？”
那人說話。他的聲音低沉暗啞。
“我是蘇武的夥伴，是他的故友。我將他的遺物轉交給你。”
蘇穆低下頭，筆記本封麵上勢能機研究筆記七個大字鐵畫銀鉤。
“蘇武是誰？”他迷茫地說。
那人沉默良久。
“你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