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
“什麼都沒有。”
“真的,我看見……”
“什麼都沒有。行了不要吵我了。”
魏總把他打發打發走了,整個一天蘇穆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他從窗口探尋洪龍龍的身影,他有時候出現有時候不見,沒有規律。他試探別人能否看見那人,他們有時候看見有時候看不見。當他們看不見他的時候,就說他從沒存在過,沒有規律。下班的時候他戒備地從門衛室走過,裏麵分明空無一人。
他回到城市裏。當他坐在毛坯房和板材上,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他回憶女人給他端泡麵時溫柔的眼神。
吃吧。她說。
他翻身出門,憑著漸漸不清晰的記憶最終摸回了那個旅館。那個地方已經被拉了警戒線,但裏麵空蕩蕩地。他鑽過警戒線,敏捷地向裏麵探去。
這地方還和早上離開時一樣破爛。他掃了幾眼牆壁上掛著的幾塊碎肉和血跡,強忍下心中怪異的不適感,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樓梯爬到那間破開的房間裏。那個房客的死人頭竟然還在那裏,瞪著不瞑目的雙眼,想要從他這個無辜者那裏得到些安慰和報償。
他平息急速跳動的心髒,在大床上摸索一番。床上留著一大一小倆個深深的壓痕,應該是汪凝雪懷抱著嬰兒熟睡的印記,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在床上亂七八糟地翻找,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景象。
房客的死人頭眨了眨眼睛,拖著半截脊柱顫巍巍地浮到半空中。他的眼睛裏流出潺潺的血痕,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後背。
叮。一滴血落在地上。一種恐怖的壓抑感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蘇穆停下手掌。
我不能回頭。他默念。這個時候我絕對不能回頭……
於是那個死人頭緩慢但堅決地繞道他前麵,用流著血的雙眼無神地看著他。
“我這倆天什麼鬼都見了。”蘇穆說:“你嚇不倒我。”
他腿腳一軟,軟綿綿地癱倒地上。死人頭逐漸逼近他,突然淒厲地大叫。
“你看見我!”他說:“你看見我了!”
“我給你燒紙。”蘇穆幾乎昏厥過去:“大哥,放過我好不好?”
“我的頭!為什麼我隻有一個頭!”
“我不知道。”蘇穆六神無主:“不是我幹的……”
“嗬。”突然從門外傳來一聲輕笑:“好靈敏的第六感。”
穿著白色襯衣的青年微笑著從門外走來,他的皮帶上粗魯地插著金色的手槍,打著綁腿,夾著匕首。當他向房間中信步走來時,那顆死人頭一瞬間就消失了。
“那那那……”蘇穆指著它消失的地方,哆嗦個不停:“怎麼……怎麼消失了!躲哪兒去了?”
“又不是窮凶極惡的厲鬼或者幽靈,出現倆個觀察者,當然是塌縮了唄。”青年懶散地把他拉起來,蘇穆貼上牆,戒備地四下張望。“不用自己嚇自己。這種程度的鬼魂就算短時間呈現,也無法對人造成什麼傷害。”
蘇穆尷尬地抹了一把額頭,自嘲一笑。青年朝向他。
“到時你這種閑人,出現在調查現場做什麼?”
“若是說到閑人,大家應該是一樣的閑人吧。”蘇穆反駁說。
“屁話。”青年粗魯地說:“我可是警察。”
蘇穆愣了一下,青年上下打量他一番,開口道:
“可以說是隸屬於國家的特殊作戰部門,格鬥警衛廳。說這個名詞可能沒什麼人了解,所以我破格解釋一下:格鬥警衛廳曆史悠久,其成員在外界時常被稱為超能力者,在西方被稱為信條刺客。”
蘇穆愣住了,徹徹底底地愣住了。不過這次他很容易就鎮定下來。見識了一整天的稀奇古怪,對這座城市的反常事物他已經產生了一定的抗性。青年向他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很有潛力。”他說:“或許你不知道自己擁有比一般人敏銳的第六感,這削弱了你對鬼魂的觀測強度,才能使它在你麵前自然呈現。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格鬥警衛廳?說實話,現在有潛力的新人越來越難開發了。說服優秀的新人加入能有提成拿,到時候我拿提成請你吃飯。”
“喔喔……我考慮一下。”蘇穆尷尬地說。
“要好好考慮哦。”青年捏了下他的肩膀後放開他:“我在部門裏可是格鬥警司,有我罩著你——”他比了個ok的手勢:“保管吃香喝辣……”
他把一張名片遞到他手上。蘇穆低下頭,名片很簡約,隻有一個電話和名字:陳誌東。沒有頭銜。
“閑話敘完,該說正事了。”陳誌東麵容一整,嚴肅地問:“你和黑暗世界有什麼牽連,又在這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