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光線明媚,敞亮溫和的客廳裏,躺著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撥通110報警之後,我跨過地上大片的血跡,來到陳雅音的身邊。她的頭發淩亂,美麗的卷發粘連在臉上,成為粘著劑的,是紅色血。她的神情淡然,眼淚無聲的掉落在臉上“少卿,我殺人了……少卿,這是報應,我的報應。”我選擇沉默,並不顧及她衣服上的血跡,環抱住這個女人。我不清楚我在現場能做什麼,唯一能做的隻是讓她好受些罷了。警方到了之後,屍體很快被清理出去。淺咖啡色的地毯上,血跡呈現一種噴見狀,在牆上和部分家具上。陳雅音已經被警方帶走,現場遺留的有她的外套以及一把長約十五至二十厘米的刀具。
離開現場之後,我跟著警方去見了被拘捕的陳雅音。警員告訴我,她的臉上和身上有很多傷口。據初步判斷,這些傷口是由於煙頭、水果刀、以及毆打造成的。有一部分已經是舊傷了,最嚴重的一處是她的肋骨,兩處肋骨骨折,甚至還有臉頰骨骼的變形。最久的傷痕,是在她婚後的一個星期產生的。現在看來,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證明,雅音……是一名嚴重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而施暴的,正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我所見過給人第一印象最好的男人,紳士、優雅,不高傲平易近人,擁有不錯的工作和良好的家庭。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丈夫人選,但,僅僅是稱得上。從眼下所有的證據來看,這位完美丈夫,並不像我們所知道的。
警局裏,雅音就這麼坐著,用厚重的毯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她瑟縮在角落,拒絕跟任何人溝通。我進入屋子後,順手調節了牆麵上的空調開關,她才對我微微笑了笑,挪開了自己身上的毛毯。然而就在她的身後,他曾經的丈夫,正站在那裏。他的身體像是壞了的拚圖,勉勉強強拚出了人的樣子。那些傷口像是擠爛了的西紅柿,皮肉分明。忽然他衝著我撲了過來,我頓時覺得身體一陣冰涼,像是掉進了深海,我的視線失去了焦距,燈光也變得忽明忽暗,我的右側頸部突然一痛,跌坐到地上。他的身體和我的重疊,而他的頭部卻漂浮在我的麵前。我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脖子上是粘膩的血。他的臉帶著青灰,帶著一種極度的怒意,他的聲音伴隨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在我的腦子裏嗡嗡震響“我知道,我知道她外麵有人了,果然有了,就是你,一定是你,我要殺了你們,要殺了你們這對賤人!!!”他的嘴張大,我似乎能聽到下巴脫臼的聲響,他的頭像是蛇一樣,裂開,半個腦袋向後仰起,我能清晰的看見他嘴裏的舌頭甚至是牙齒。我的呼吸一頓,伸手阻擋,可我的雙手卻穿過了他的口腔,筆直的從他的後腦出來。隨後,我聽見了他狂妄的笑,看見我自己的血流在我白色的襯衫上。血從撕咬的口子裏向外,連帶著我全身的力氣一並帶走。我開始意識模糊……
“真是的,才一會兒不看著你,你怎麼能把自己變成這樣?”娜迦的周身泛著一種奇怪的藍色,那種藍色不同於任何已知的色彩,是一種幽暗,又極其美麗的顏色。它像隻矯捷的黑豹,快速的竄了過來,將他的死魂一口咬住。他的臉在巨大的壓力下扭曲變形,最終碎裂消失。娜迦吐了吐舌頭,隨後變回原來的樣子。
陳雅音雖然看不到,但血的顏色,還停留在她的神智裏,我的傷口顯然讓她回憶起了什麼。她昏死了過去……
她醒來後,第一反應是檢查我的傷口。我被她一撲,有些重心不穩。“少卿,那……是怎麼回事?你的脖子,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受傷?”我無法解釋,選擇沉默。她看著我的眼睛,直到我垂下眼,她歎了口氣,鬆開了我“不願意說的話,我就不問了……”我們之間的沉默持續,尷尬的氣氛等到警方的到來,才勉強結束。
陳雅音的丈夫叫於凱,是一名胸外科醫生。經過一係列的查證證實,於凱在醫院有著頗高的人氣,而且技術也是中流砥柱,以三十歲的年紀,擔任主任醫師。即便是院長和衛生局的人,對他也沒有任何微詞,讚賞有加。他平時工作時,待人接物溫和友好,幾乎是全院的模範。但,警方的調查總不會遺漏任何東西。在他的辦公室裏,警方查到了一個保險箱。裏麵所存放的不是現鈔、也不是什麼價值連城、或者機密的文件。放在裏麵的,是病例,是於凱的病例。這些病例厚厚一疊,從他大學畢業開始,一直持續到他死亡。他的心理醫生也被警方找到,於凱患有心理疾病,很嚴重的狂想症。心理醫師對他的評估,是他不適合繼續從事他的本職工作。也許是醫師的評估,工作的壓力,讓他的扭曲更加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