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隻有短短的七天,但我這七天就在兩難的境地裏徘徊,仿佛是度日如年一般。一邊是趙冬梅的請求,日複一日的督促,而另一邊則是秦雨兒的愛搭不理,消極回避。麵對趙冬梅,更多的是不忍,而對於秦雨兒我則是無可奈何。她今天又再次出現在我的家中,整個人倒吊在天花板上,垂下的黑發就蕩在我的眼前,可我卻無法感覺到。我將手伸了過去,視覺上黑色的發絲纏繞住我的手指,可感官上,我的手指隻是接觸了空氣。黑色的發絲忽然多了起來,像是糾纏盤繞的蛇,爭先恐後。我的指尖開始泛白,這是血液流通不暢的表現。
“喂!幹什麼你!!”娜迦氣勢洶洶的跳了出來,身體迅速變化,等我看清時,它已經和那些黑發糾纏在了一起。但隻是短短的五分鍾,一場看似殊死搏鬥的場景就變了。畢竟…娜迦還有貓的天性。當它滾成一個黑色毛球的時候,秦雨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那一瞬間,她就像是個活著的人。
“你喜歡貓?”話一出口,我的舌頭就開始打結,這樣的困窘在生物上有著一個特別的學名,交際偏差症。對於病理的全部解釋,就我。我別過頭,轉身,坐在沙發上。我的沉默,換來了她的興趣。就好像那個淡然冷漠的人,不是她。
我端著手裏的咖啡,躲避著她大膽而探究的目光。似乎看了一會兒,她又失去了興致,等我在從檔案上抬頭的時候,她和娜迦正鬧的不亦樂乎。等我再低頭時,她的臉從檔案裏浮現出來。她就這麼盯著我,那是一雙純黑色的眼睛,可仔細看,眼睛裏的黑色像是血絲,細小的像是活著的蟲。它們向著瞳孔的正中聚集,蠕動,像是爆出的青筋,密密麻麻。讓我想起了曾經無數小說裏提起過的,盅蟲。她的唇,有些破損,破口裏是淤泥一般的物質,粘稠。我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手伸了過去,觸及她脖子上的傷口,這一次,我的手沒有從她的傷口穿過去。我的手,結結實實的,碰觸到了她的皮膚。柔軟,但缺乏彈性,用力擠壓或者按壓,都會形成一個小小坑洞,這種感覺,就像按在了黴爛的水果上。她的皮膚很冷,這種冷從指間一直傳到了心裏,我的手瑟縮了一下,卻被她反手握住。她的手陰冷,潮濕,帶著異樣的滑膩和腥味。她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臉上。“很暖……”
我不禁心裏一頓,抽回自己的手。
那之後,我們之間似乎有些什麼改變了。她不時會對著我,打量。就像現在這樣,手托在自己的下巴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的確,她的眼睛可以不眨,不閉,不轉。最終,我實在沒能保持沉默。“秦……”
“你叫我雨兒吧…”她沉默了很久,終於將她被殺那天的所有情景,全盤托出。
以下,是她的敘述:
你知道我和白凡的事,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對於他的感情是什麼,我和他在一起,心裏真的什麼都沒有想,隻有快樂,滿滿的快樂。沒在一起時,就想,瘋了似地想。時間久了,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得了病。也許他說的對,我就是個瘋女人。那天,我帶著臉頰上的指印,回到宿舍。因為是周六,宿舍裏沒有人在。我就傻傻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鏡子照了照。鏡子裏,是個狼狽的女人,披頭散發,眼裏全是血絲,臉上紅腫了一大片。我扔掉了鏡子,聽到它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我就那麼坐著,心裏很酸很澀,我知道,我是應該哭的,可怎麼就哭不出來。我試著狠狠掐了自己一巴掌,很痛,可我還是哭不出來,大概眼淚都流幹了。
宿舍的門傳來響聲,我以為是宿舍裏的舍友回來了。我慌裏慌張的整理頭發,想要遮蓋臉上的痕跡,可……我的手停頓了。遮蓋…是了,一開始就在遮蓋,到現在,還要遮蓋麼…打開門,門前站著的,並不是我的舍友,而是那個打了我的人。我的眼淚,掉了出來。不受控製,像是打開了開關,卻沒辦法關掉。他的懷抱還是一樣的溫暖,他的聲音在我的耳朵邊,也在我的心裏。他告訴他後悔了,他錯了,他的道歉,聽著聽著,我就笑了出來。我還是愛著他,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愛著…他告訴我,那個女孩是個有錢人的女兒,能幫他完成他的藝術夢想,能完成他的前程。他說著說著,就將刀刺進了我的心裏。他說“我們得分開,等我得到了一切,我再回來找你,隻要你乖乖的,不要鬧,我們就跟以前一樣,不好麼?聽話,這樣我們才有將來,好不好?”他的懷抱……冷了,僵硬了。
我知道,我一定失控了,我歇斯底裏的吼叫著,打他罵他,直到他像是丟垃圾一樣,把我丟到地上,我的頭撞到了書架,可他的眼冰冷“別在這裏裝可憐,你這樣的女人我見過太多了,別以為你把第一…給了我,就可以賴上我一輩子。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麼東西,你現在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麼?你什麼都沒了,你已經是二手的了,明白麼?我現在需要的,是個能讓我飛黃騰達的女人,是個能讓我錢財萬貫的女人。你不看看,你是麼?別那麼不識抬舉,我現在還好言好語的跟你說,別給臉不要臉。”我好像,聽見我心碎的聲音,很輕很輕。我笑了,大笑,笑出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