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就立在我眼前,但毫無真實感。我在門外並沒有躊躇多久,就推開了這扇漆黑的木門。木門、銅環、石獅,廊橋,這一切的一切,我未曾見過,可…如此熟悉。我很快通過層層院落,來到了一間屋子前。門外四處散著一些曼陀羅,一種奇異的香味似是有型一般,浮在空中。那是一種……甜膩。我麵頰一冷,已見紅。那些曼陀羅轉眼成了女子,盈盈嬌笑,藤蔓之上,倒刺暴漲。血,被引出體外,那些妖魅的曼陀羅變成了紅衣、紅發。我眼變得模糊,黑暗中我看到了一個女子。她嬌俏的笑著,落著淚,而她的利劍死死定住了我。沒錯,那是我,而並非鄭威。鑽心的痛向著四肢蔓延,我咬住唇,沁出血。
晃神中,我看見曼陀羅的底部,她們都長在一個株藤上,無法移動。我掙紮著,從懷中拿出黑龍玉,卻不知該怎麼使用。早知如此,我跟邱敏多學一些防身術法,也不會那麼狼狽了。情急之下,我隻好將一口鮮血,噴到玉上。
黑龍瞬間騰空而起,四周泛起了火光,豔紅的一片在焦味中消散,血混著哭聲,到處都是。這是第一次,我的傷口沒有愈合,血浸濕了衣服,粘膩的貼在身上,沒有溫熱,更多的是森冷。我打開門,屋子裏的一切都像是刻在我腦海中一樣。牆上的畫,是一名女子,穿著舞衣,翩翩起舞,畫下放著一柄劍,古樸,卻在空氣中傳來它的嘶吼。我四處尋找,沒有找到信封。我重新審視整間屋子,格局如同所有的大宅,唯有劍的位置出了大錯。劍,本身是煞氣之物,放在屋內可有鎮宅鎮鬼之用,放在死門功效倍增,可它卻放在了生門位。鄭威……不會出這樣明顯的紕漏。而且按常理,裝飾品不會放於高過自己手臂的地方,因為不便於把玩。可劍身上明明光鮮亮麗,是時常擦拭的結果。
取下劍,出鞘的那一刻並沒有什麼不同。人的五指帶有體表汗液和油脂的分泌,如時常接觸物體,會有顏色和質地的變化,如長期使用的鍵盤,某些鍵會變得更黑更亮一樣。這柄劍,最光滑最亮的地方,是劍柄上的紋路。我順著紋路摸索,觸到一粒凸起,按下之後,劍柄大開。
黑色的信封卷曲在其中,我卻猶豫了。因為過度失血,我的感官已經開始下降,我不能再過多思考了。打開信封的那一瞬間,我支撐不住,倒地,昏死過去。像是做了很長的夢,很長……很長…
等我醒來,我躺在玨的懷中,她的臉上看不到表情。她忽然低下頭,微冷的唇印在我的唇上,將一顆藥丸喂到我嘴裏。“可明白了?”
我的眼,有些模糊,眼角落下的是滾燙的淚,我終於明白了一切,悲哀卻不爭的事實。那個鄭威,就是我,而我就是鄭威。
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別過玨。玨她遠遠站著,第一次,我看見她眼底的情絲,不舍。也是第一次,她的聲音雖輕,但我卻聽得清楚“得空,來坐坐。”我在回到陽界時,刹那的轉頭,玨和那畫像的女子重疊,一樣的哀傷、溫婉。
一切的一切我都已經明白,我不理會娜迦,將自己鎖進屋子。我用床單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卻沒有一點溫度。我是誰?我到底是鄭威,還是允少卿,又或者,我誰都不是?允少卿究竟有沒有存在過?我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陷入混亂……
“允少卿!!你開門,你~哎?!你的靈力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允少卿!你給我開門!!你快說話!允少卿!!”娜迦在門外,它的嘶吼我聽不到,我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我什麼都聽不到了…心裏溢出的,是滿滿的苦澀,苦的我流不出淚。我瘋了一樣撥打父母的電話,他們的朋友,但,回答我的是查無此人。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允少卿是孤兒。
我將自己蜷縮在黑暗中,直到邱敏踹開房門,她狠狠的抱住我,她的眼淚燙的我很痛。“允少卿,你說話,你說話!!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看看我們,你看看我們啊!!”她的淚掉到我臉上,掉進嘴裏,是苦澀。我伸出手,擁抱,她是溫暖的,融化了一切的冰冷,我最後的意識,是走馬燈一般的畫麵,鄭威、我、邱敏、娜迦、秦柯、許滄、玨,以及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