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們是流浪的詩人
甜蜜而平靜的日子就像涓涓流水,無波無瀾,閑時你似乎根本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它卻安安靜靜的流著,流過山澗,流過不知名的山川,流過蔓蔓青色,流過啞啞黃昏。你回頭,它依然不言不語,順著自己的心啊,一點點向前,不知不覺間也流過你焦躁的心,用它的清澈溫厚洗滌被塵世包裹的浮塵,把你的一顆心熨帖的穩穩妥妥,願沉醉不複醒。不再醒來或許也是需要巨大勇氣的,塵世有太多的牽絆和無可奈何,還有一些蓄意也好,無意也罷的傷害,她掬起這捧水,狠狠的雜碎在地上,她痛了又怎能讓你遍嚐落英繽紛,必要讓你痛著她的痛,你用刀狠狠劃破自己的心,流出殷紅的血,你交給她,去治愈她的傷,點點殘紅落盡,心也蒼白無顏,像極了白雪紅梅,美則美矣,卻淩遲了誰的一生?鉛華芳菲早已散去,卻拖著殘破的身體,繼續向前,隻是紅顏不再。
你從一場黑夜裏落入另一個逃遁不了的深夜,夜,盡是無邊深沉。。。
生活總是讓你措不及防,你原以為從前的百般磨難,苦痛掙紮,都已經被來之不易的幸福埋葬,你以為所有的等待守護都是天長地久的誓言,承諾太輕,還是現實太重,讓我們早已負擔不起。我站在風裏,淩冽而慘然,目之所及,尋不到你的身影。你站在擁擠的人群裏,他與她擦肩而過。誰與誰相遇,誰與誰分離,誰癡纏著誰的目光,誰落入誰的眼眸,終究是誰守在你的身邊,而我又與誰並肩,如果生活之於我的考驗讓我痛到平靜,我想我是徹底失去了你,讓那片杜若,永遠存在記憶裏,我用力記住你親手種下的每一朵杜若,看,她們笑的真美。。。
杜若盯著手機上“方怡”兩個字愣了片刻,按下了接聽“杜若嘛,想不到我會打電話給你吧,我有話想和你說。。。喂,你在聽嗎。。。”杜若安靜的拿著電話,甚至能聽到自己平緩的喘息聲“我在聽,有什麼話請說吧”“如果有時間的話就去程峰下麵的咖啡廳吧,晚上六點我在那等你。。。”輕輕的“嗯”了一聲,杜若掛斷了電話,一陣忙音,不知究竟會盲了誰的心。時隔半年,這個人好像已經完全從自己的生活裏消失了,如今卻再度踏入自己的生活,以一種說不清的姿態,似請求,似得意,似無奈,似掠奪,女人啊,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呢?
六月的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似乎誰也不會多看誰一眼,杜若抬頭,傍晚的天空,太陽仍高高懸在城市的上空,不肯離去,不甘心錯過夜晚的五光十色,霸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也許,誰都不願意退場,可是,夜晚終究會來臨。
推開咖啡廳的門,一陣涼氣讓人焦躁的情緒瞬間冷卻下來,舒緩的音樂,空氣裏檸檬水的味道,讓人不由得放鬆。杜若一眼看到坐在落地窗前的方怡,穿著寬鬆的白色連衣裙,人微微胖了點,臉上也豐腴了很多,不施脂粉,雖然沒有往日豔麗,卻也多了一份平和的美麗。“你來了,喝點什麼,這家的咖啡不錯,你可以試試”“謝謝,一杯檸檬水”方怡端起溫熱的牛奶慢慢啜了一口又放回桌上,奶白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杯裏搖搖晃晃,撞起細小的漣漪,最後又歸於平靜。“你不想問我點什麼,比如,我怎麼會突然找你。。。”“這不正是你找我來的原因嗎。。。”“我離開程峰了。。。因為,我懷孕了”杜若抬起頭“那恭喜了。。。”“你不問我孩子是誰的嗎?”“書豪會是個好爸爸的,你們會幸福的。。。”方怡眼中一閃而逝的愧色被毫不察覺的掩飾了過去“哼,如果書豪是孩子的爸爸,你以為我來找你幹嘛,喝喝茶,聊聊天,還是請你做孩子的幹媽,杜若,你太天真了。。。”杜若拎起包轉身想要離開“程慕灃,孩子是程慕灃的!”杜若的腳步生生的停在了椅子邊,她安靜的站著,就這樣站著,沒有回頭,沒有表情,甚至連淚水都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就這樣就坐不住了嘛,就要離開了,看來你修煉的還是不夠啊。。。”杜若心中沁出血般的疼痛,她狠狠的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欠身坐回沙發上“方怡,你為什麼總要把自己偽裝成一隻刺蝟,剛剛進來看著懷孕的你真的覺得好美麗,可是你卻可以無時無刻不拔下自己的刺去傷害別人,你不會疼嗎,孩子不會疼嗎?”方怡眼裏隱隱露出一絲慌張和不安,“哼,要你管,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我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嘛,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老天還是公平的,讓我有了他。。。”方怡溫柔的摸了摸已經隆起的小腹,眼裏滿是寵溺,“六個月了,這孩子好乖,你現在一定體會不到做母親的心情,我會守護我的孩子,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真正傷害孩子的人是你。。。”“你不要說了,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你懂什麼,該說的我已近和你說了,如果你想走請便,隻是,我請你不要把我懷孕的事告訴程慕灃”“為什麼”“因為我想要這個孩子,等到孩子出生了我會告訴他,到時候我會成為堂堂正正的程夫人”“那你為什麼告訴我?”“因為我知道這樣你會離開他。。。”這本身就是一場隻能丟兵卸甲的戰爭,從開始就注定了結局。杜若大口的喝下半杯檸檬水,酸酸苦苦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開,果真,檸檬是酸的,是自己太天真,還以為那般蜜糖的甜味才是檸檬的味道。其實甜的酸的苦的鹹的不過是你當時的心境,時移事易,心蒙上了塵埃,從此,任你摘擷世間美味,於我都是索然寡味。
六月的街頭,人心燥熱,杜若卻如墜冰窟。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小情侶的吵鬧聲,孩子的嬉笑聲,若有若無,飄飄蕩蕩,像極了孤獨的靈魂,在這塵世間遊蕩,尋找前世的根,它們浮在空氣中,穿過你的肉體,你卻毫不察覺。杜若失了魂。
如果我們的相遇注定是一場分離,又何苦相遇。可是我卻忍不住要與你相遇,不能不與你相遇,不能不與你相戀,沒有你,我怎麼會是我,說完再見,再說再見。
程慕灃一連幾日沒有出現,杜若發了信息過去也隻說再忙,杜若不言不語把手機放在一邊,她突然很安靜,安靜的連音樂聽著都似乎破壞了這樣的靜謐,隻是靜的可怕。她就睜著眼,看著窗外,出神的看著,陽光把白色的牆壁鍍上一層薄金,暖黃色的光在牆上爬著爬著,有一個調皮的跳到了杜若的手上,然後臉上,身上,整個人暈染在或深或淺的黃色中,從清晨到日暮,她的身影被日光拉成了一條斜斜的影,再慢慢變長變短,消失在夜色裏。被日光雕琢的人啊,為何我卻進不到你的心裏。
杜若做了個夢,她看見滿地滿地的杜若,一片一片的紅,像是一滴滴鮮紅的淚,在風中,輕輕的做著夢。那麼大片的紅啊,她似乎從來沒看見過開的那麼美那麼美的花,無邊無際,像是一直開到了天邊開到了太陽上,把整個太陽也染紅了,還有晚霞,紅的那麼熱烈,像是要極盡所有的美麗和生命,那般執著炫麗的燃燒著。杜若看見了林靜,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滿天的落紅中,望著杜若微笑,這樣明淨寬和的笑容讓杜若的心也慢慢溫暖,連風也似乎變得溫柔多情,可是下一個瞬間,林靜的臉就模糊成程慕灃,一切的溫暖靜止,杜若突然覺得好冷,風從四肢百骸滲入骨髓,讓人不由自主的戰栗,杜若想逃離,卻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杜若的頭隔著薄薄的衣服聽著胸腔裏有力的心跳,心漸漸的放鬆,安定,好想這樣睡去,緩緩的睡去,可是卻突然有個小男孩拉著她的手說“阿姨,還我爸爸,還我爸爸。。。”杜若恍然驚醒,風呼呼的吹著,一滴滴的淚終於墜落,大片的紅色被風無情的撕扯著,咬成碎片,程慕灃的身影漸漸模糊,杜若想抓住,卻消失的更快,“阿姨,還我爸爸,阿姨,還我爸爸,還我爸爸。。。”“不要,不要,不要走,不要丟我一個人。。。不要走。。。”杜若知道自己流淚了,卻不想睜開眼睛,不想醒來。可是,睡著和醒來卻一樣都是逃不開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