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公館會宴廳燈影綽約,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名流們攀談著家府日常、生意往來,其間來賓紛紛到今夜的壽星向東澤身前向他祝壽,實則卻是巴結討好。
誰不知上海商會如今是風雲變幻,會長崔世瑄在日本人的壓製下光輝愈來愈微弱,而向重年則是蒸蒸日上,現已勢足鼎立,有將崔世瑄取而代之的趨勢。
這會兒向東澤已攜著極不情願的未婚妻唐以菡到中央舞池,開啟今夜第一支舞。
燈光掩映下,台上的一雙璧人在悠揚浪漫的華爾茲舞曲下翩翩起舞。富商之子、名門將女,天造地設,羨煞旁人。
舞台之下,唐以律從舞台上二人那裏移回目光,優雅的舉起一杯香檳,語氣淡然的對身邊夏屹宸說:“看得出,夏先生對舍妹並無意。”
夏屹宸亦舉起手中香檳,麵無表情的回敬:“隻是萍水相逢罷了。”
“夏先生,”唐以律輕抿了一口香檳,凝視著夏屹宸狹長深邃的眼,語氣中充滿了警戒之意:“既然如此,那就請夏先生不要再介入到舍妹的生活。她與向少爺早有婚約,不可違逆。”
“自然。”夏屹宸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而簡短,不含一絲情感波動,仿佛一切都無關己身。
唐以律稍稍放下心來,想來是自己杞人憂天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一切興許隻是以菡一廂情願罷了。可他心中依舊無法平息對夏屹宸的揣度之意……
正在兩人沉默其間,一名侍從來到夏屹宸身邊,附在他耳邊低語了片刻。夏屹宸向唐以律微微頷首道:“唐公子,拳擊館方才來人通知我有要事需處理,我就先離開了,再會。”
“夏先生去忙吧,唐某就不叨擾了,再會。”唐以律微笑著向夏屹宸示意,目送他離開向公館會宴廳後,吩咐身後的一名隨從親信道:“去跟著他,親眼見他進入拳擊館後返回向我彙報。”
雖然看得出這男子對以菡並無絲毫覬覦之心、對督軍府更無半分攀附之意,可這更加令唐以律生疑。這位冷傲孤清的男子竟是如此淡泊名利、無視美色嗎?還是欲擒故縱、靜待時機?
無論如何,這個叫夏屹宸的男子總令唐以律感受到一股不寒而栗的煞氣,這是他四年就學於法國聖希爾軍校所培養出的敏銳洞察力。常人或許隻能感受到夏屹宸的冷漠疏離,而唐以律,卻能從夏屹宸身上捕捉到一種…….戾氣與殺氣?
他甚至隱隱感覺到……夏屹宸的出現仿佛預示著什麼,甚至會在上海掀起驚濤駭浪……
而夏屹宸又給他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熟悉感,夏屹宸那棱角分明的冷毅臉龐怎會如此的似曾相識…….?
夏屹宸就像是一個高深莫測的謎團,此人非友即敵,若是敵人,無疑將會成為他的心頭大患,唐以律暗忖。
唐以律旋即吩咐身後另一名隨從親信道:“明早我要看到關於旋司凱西洋拳擊館夏屹宸全部現有的資料。”
罌粟不知在向公館的草坪花園處吹了多久涼風,驀地聽到有熟悉的腳步聲靠近,她心中既喜又憂,遲疑了片刻,終是下定決心轉過了頭。
夜色迷離,罌粟隻見那如刀削的冷峻臉龐,一襲熟悉的黑色修身夜行衣,戴著一副黑色皮質少套。他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神色在黑暗的環境中看不真切。
罌粟的心一直懸在半空,她靜靜的看著他,動了動唇,卻未有勇氣說出一個字。
倒是他先開口道:“義父交給我們一項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