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記憶珍珠(3)(1 / 3)

他自知失禮,拱手抱歉,錦繡姑娘,冒昧了。轉了身,正提步走下去。可還是回過了頭,頓了頓,猶豫了許久,才說道:你的繡法像極了她刺繡時的模樣,尤其是那最後的“蘇”字。

我知,他口中的她,是那個已香消玉殞的“紫煙”。

那日後,沈玄生時常來,靜靜地坐於一旁,品上一盞香氣彌漫的龍井茶,認真地看我刺繡,繡那副他新婚用的鴛鴦錦。隻是,他不再如前些日子,眼都不眨地看我刺繡,慢慢地,他會將目光投在我身上,又是那種尋覓的眼神。每每此時,我都會借口說累了,讓他先回去。

我不想做替代品,要愛就是全部,況且,這份愛,我要不得。不需幾日,他將成為她人夫,擁有甜蜜溫柔鄉,執妻之手,白首相伴不相離。

沒幾日,沈府的鴛鴦錦已繡好。精致錦緞上,交頸鴛鴦戲水於一池春水,栩栩如生,一旁的芙蓉花,更添了幾分神韻和嫵媚。

閑來無事,喚來蘭兒拿來玉琴,輕輕地彈奏。一曲《相思》,悠悠而來,音淺,思濃,不禁讓我想起了當年在江南的日子。曾有個男子,站在那個小小的宅院裏,執了我的手,許下了一世相伴不相離的諾言。花落,燕飛,而他的眼裏是深深的疼惜。

淚流了滿麵,沾濕了襟前衣衫,一切,還是成了空。

蘭兒急著上前,忙不迭拿出錦帕,擦拭眼淚,焦急地說,小姐,你的眼是容不得流淚的。

不礙事的,又沒個人疼惜。

不想,卻從旁傳來熟悉的聲音,錦繡姑娘怎說得如此話,如若可以,在下很想當這個惜花人。

是沈玄生。

忽然就想起了前些日子,沈老爺將我請去沈府對我說的那番話來。

明裏話,雖是要我在大婚前好好繡好那鴛鴦錦,可暗裏我卻聽出幾分味道來。像我這般塵世女子,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別誤了別人的大好前程。沈玄生也隻有與像陸大小姐那般家世顯赫的女子成婚,才能保他沈家世代繁榮。

早就聽說了這沈老爺是攀龍附鳳的主兒,那般情形,怕是他也從長安街的街頭巷尾聽來了,自己的兒子沈玄生大婚在即,卻整日流連於錦繡坊,獨戀一枝花蘇錦繡。

的確,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也不得不出麵,拿出長輩的威嚴來,阻止這樣的流言,捍衛自家和兒子的聲譽。然後他就想到了我這個錦繡坊的卑微繡娘來。

可今日,沈玄生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在他成親的前夜,偷偷跑來錦繡坊,對我這個小小的繡娘說著,我願做你蘇錦繡的惜花人。

我是愣了片刻沒緩過神來,可一會,我就笑開了,沈公子你可真會說笑,這樣的話,可是會折煞我這一介塵世女的!再說公子這大婚前夜來我這小小繡仿,怕傳出去不好吧。不說你未婚妻會生氣,搗了我繡仿,你爹爹沈老爺更是不會答應,拿了我來開刀!

沈玄生笑笑,卻不回話,徑自走到了玉琴旁,讚一聲,錦繡姑娘的琴藝不錯。

沈公子過獎了,隻是閑來發慌撥弄著玩來著。

沈玄生沒有答話,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久久,他才悠悠說道,你真的像極了她,隻是,你不是她……

沈玄生成親那日,整個長安城一片喧嘩熱鬧,嗩呐衝天,鑼鼓震響,到處充斥著歡樂的氣氛。

我站在仿樓上,想著這些年來,自己一人顛沛流離,受了苦,挨了罪,來到這長安城,改頭換麵,重新過著平淡的生活,不敢有奢求。唯一希冀的也隻是能遇到惜花之人。

可這惜花人到頭來卻是他人的,今日是他歡喜迎娶明媒正娶的妻子過門,而我,又算是什麼呢?又有什麼資格在這邊傷春悲秋呢?

我笑,不禁莞爾。

從此,蕭郎是路人。

然而,第二日清晨,長安城內卻貼滿了官府的告示,追捕疑犯沈玄生,賞銀千兩。

原是昨兒沈陸兩家的婚慶上,刁蠻的新娘陸瑾芸因不滿新郎念念不忘以往的那段情,忽得像瘋了一樣鬧喜堂,氣得新郎沈玄生連天地父母都沒拜,拂袖而去。然而今早卻發現新娘死在了新婚喜床上,而新郎卻不知去向。

陸家老爺是朝廷中的官兒,有權有勢,如今自己的愛女死了,心痛萬分,命了長安令定要將疑犯沈玄生捉拿歸案,嚴懲不貸。在陸家老爺看來,女兒死於新婚之夜,且白日還當眾讓沈玄生出了醜,定是他懷恨在心,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