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記憶珍珠(3)(3 / 3)

本想著他這一去,定是一年半載。可不想,不到半月,就有從長安來的家丁,述我,少爺沈玄生為了完成病危老父心願,已於長安與陸家小姐定了親事。我本是不信,可他們卻拿出了你的親筆信,那些字跡如此熟悉,的確是出自你手。信上,白紙黑字,寥寥數語,卻字字令我寒心:紫煙,我已成親,望你珍重。

你怎可如此,負我至如斯地步。我知,百事孝為先。那麼對於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難道說那日日相伴的甜蜜,那暖人心頭的誓言,難道全是謊言,全是你的虛情假意,欺我軟弱,憐我悲憫嗎?

我真的不信。我的玄生怎可能如此待我,他曾信誓旦旦地說過會待我一輩子好,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這樣的男子,怎可能半月不到,就轉了心,忘了情。所以我仍執著地等候在家,等著他回來,親口給我一個決絕,或是承諾。

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因我的不死心,你卻命了人,點了火,燒了你安置我的宅院。曾經那個小小的天地裏,有著你我所有過往,海誓山盟,蜜語情話,纏綿悱惻,皆因你這一把火,燃燒殆盡。連帶著我對你僅存的那最後一絲期盼,也隨著那熊熊火焰,灰飛煙滅。

從此,你沈玄生在我的心裏,隻是個小人,忘恩負義的小人。

即使今時今日你又再一次地惜我,憐我,癡念我,我依舊沒有半分惻隱之心去原諒你,去保全你。如今的我是蘇錦繡,而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蘇紫煙,於你的那些癡想,癡情,也隻是你一貫的虛情假意,逢場作戲,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當了真,奮不顧身地奔赴於你。

轉眼已是春末,錦繡坊前的那池碧潭湖越發的清澈,暖暖春江,點點鴛鴦,戲水流波。

長安街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告示:人犯沈玄生已定罪,將於明日午時處斬。

我輕輕地歎息,多年來的仇恨終於如青煙,消散在迷離空氣中。

沈玄生,這怪不得我,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雖然陸瑾芸的死,與你無關。

長安街甚是熱鬧,沿街都站滿了人,擠著過來看囚車上的囚犯。我擠在人群中,沿著長安街,隨著囚車,一路跟隨。

今日是沈玄生的處斬之日。

原來,我終還沒放下。本已踏出城門的我,在聽見官差那一聲聲催人銅鑼時,還是回了身,跟著囚車,來到了午門。

處斬台上的他一身月白衣衫,已褶皺不成形,烏發散亂,蓋住了眉眼,可臉色卻平靜得似碧潭湖中的春水,像是早已預料如此。

處斬台下是步履蹣跚的沈老爺,富甲一方的他終究沒有鬥過有權有勢的陸家老爺,丟了兒子的性命。如今的沈老爺已不複往昔,能威嚴著神色,厲聲嗬斥。

許已絕望,沈老爺站在那,枯老的臉上,淚水漣漣,敘敘地說著什麼,末了,是聲嘶力竭的聲音,他喊,玄生,是我害了你啊。如若當年我不把你從蘇郡騙回來,逼你定下這門親事,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悔不該當初啊……

我站在人群中,如遭雷轟,遭雨淋,整個人似沉入冬日寒水,內心荒蕪冰涼一片。以往的一幕幕紛紛湧上心頭,我再也顧不得,瘋一般衝出了人群,跑向法場。

可是,真的已經來不及了,我眼看著儈子手的刀落下,嘴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來不及念想,我便朝著那光亮的刀鋒抹去,轟轟然倒下,血色淒迷,染了一地的悲愴。

玄生,我欠你的,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還,才能還清。

或者說,這就是你我的命運,也是你我最好的歸宿,重新開始。

沒有人會知道,在這個世間,有一種鴛鴦錦,可以使新婚夫妻恩愛長久,永不相離;可同樣也有一種鴛鴦錦,有著致死的神效。

那年,那段錦,那個陸瑾芸,就成了沈玄生的替死鬼。

我要害的,我要殺的,始終隻是一個沈玄生。

可到底,機關算盡,我還是失算了一招。

因為他是我一直一直在尋找的良人,能夠疼惜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