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沙天亮這麼多年,能支持的,她都支持了,能犧牲的她也跟著犧牲了。可所做的,換來的結果呢?沈雯再也忍不住內心的不平,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再不說出來,可能會後悔。以前,她雖然有過抱怨,但在沙天亮的開導之下,都忍了。現在,她沒法再把委屈憋屈在心中。
“我家老沙,這個人,你們沒有和他共過事,不知道他有多傻。”沈雯索性拉來一張凳子,坐到兩個記者的對麵。
“在別人看,他當過廠長,應該有些錢。可他,沒有,真的是沒有。有一次,上級獎勵給他個人兩萬塊錢。他倒好,廠子裏正在上一個項目,資金吃緊,就把那兩萬元給了廠裏,連個借條也不要。他說的也是在理,廠子好起來,個人的收入就不會少。大河流水小河滿,小錢能夠換來大錢。可結果呢,他的話全打了水漂。”
兩個記者把目光全投向沙天亮,是敬佩,是不理解,或許還有其它的意思。
這時的沙天亮,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卻是伴著苦澀的笑容。
沈雯又說:“職工家裏有事,他總是要去看一看。去看的時候,總是要丟下些錢,少則丟下三百、五百塊錢,多的時候,就不好說了。有一個工人的老婆患上癌症。確實可憐就是了,那個女人沒有正式工作。他去看望,一下子就讓我送去五千塊錢。一個廠子,人雖不多,好歹也有六七百號人,架不住他這樣的。要知道,我倆的收入也是有限的。所以,到今天,我們在銀行裏沒有存款。”
聽到這裏,兩個記者肅然起敬,都站了起來,向沙天亮伸出手。
沙天亮所為,在今天來看,有些傻、傻得讓人難以置信。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和理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價值觀,對待同樣的一件事,不同時代的人,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語。
“好了。沈雯,不要說了。”沙天亮坐下後,又用手敲打腿的膝蓋。剛才站起來和兩個記者握手時,感到腿的膝蓋痛的厲害。
“沙廠長,你可以補報工傷的。”記者用沙天亮以前的職務來稱呼,也許是要表示出一種尊敬和敬仰。
沙天亮說:“單位不存在了,現在就是要辦,很麻煩的。”
記者同情地說:“這種病很頑固,你的‘醫’保費用可能不夠。”
沙天亮說:“算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說那個了。工作嘛,總是要出些事情的。”
記者說:“我們幫你呼籲一下。”
沙天亮的手擺了一下,說:“這個事,就這樣算了。你們要呼籲,還是呼籲一下這裏的另兩戶人家的住房。他們也是為企業工作了不短的時間,隻是戶口問題,影響了住房。一直是想幫他們解決的,最終沒能幫他們解決。我很對不起他們,讓他們至今還住這種地方。”
記者是真心佩服眼前這個老人了。他自己的住房也就這個樣子,心裏卻想著別人。
不佩服不行啊。世上真的有這樣的好人。
一個記者臨別時,握住沙天亮的手,臉麵卻是對著沈雯,說:“你們的事跡讓我感動。幸虧那個報料人。要不然,你們的事跡,不會讓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了,大家就知道了。”
沙天亮和沈雯壓根兒不會想到,這個料,可是白犀給報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