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垿聽父親的語氣,沒有一點緩和餘地,他低著頭不語。
父親早準備好豐厚的彩禮,而且都用大紅綢緞封好了,一箱一箱,一盒一盒還派了送彩禮的隊伍,抬的抬,擔的擔,場麵很隆重。
聽說林家送彩禮的人快到了,張淑珍六神無主,不知對方長什麼樣,二哥——張勱勒看出妹妹憂心忡忡,拿出林可垿的照片給淑珍說:“妹妹,可垿馬上到了,照片你先看看,願不願意還要你自己作主;林可垿的人品沒說的,學問也很深,會四國語言,詩寫得很好,現在又是北京清華大學的學生。妹妹,你不用擔心你的經濟學沒畢業,結婚後,他完全可以教你的。”
二哥告訴妹妹時,淑珍覺得很害羞,偷偷地看了照片沒說話。
林可垿全副新派青年的裝束,西服、領帶,一副先生的眼鏡。張勱勒聽到鞭炮聲,朗朗笑聲出來迎接。遠遠就伸出手說:“林可垿,現在我可以叫你妹夫了。”林可垿不熱不怠,禮貌地伸出手和張勱勒握手道:“二哥。”
張淑珍在閣樓上,在女同學的簇擁下,從閣樓眺望到廳堂裏的林可垿,心想:“不錯。象照片上的那個人,很斯文,和照片一樣。她偷偷地微笑著,心想:第一感覺,第一印象算是過關。”
沒多久他們就倉促地結婚了。結婚的禮儀一切按地方老規矩。
拜過天地,林可垿微挑紅蓋頭,看看張淑珍,他很平和地翕動著嘴角;淑珍從微挑的紅蓋頭下看到他英俊的臉,向他微笑,又怕失態,趕緊收斂住笑容。
晚上,鬧喜的人大都離去,唯有新娘獨坐在燈下,新郎官不知去向,新娘左顧右盼。
夜深了,林可垿跑到奶奶的房間睡了,母親嚷著林可垿道:“自己有新娘,有喜房,偏偏跑奶奶的房間睡,成何體統。”然後把新郎送進了喜房,隨手帶上房門。
他沒有正麵看她,她也不敢正麵看他,用餘光瞅著他獨自向婚床走去,她跟著過去,拿出那塊從娘家帶來的“特殊”的白綢緞遞給他;他接下來,又看看她沒說話,隻翕動著嘴角,把它放在一邊;他脫下鞋子,坐到床上,她也脫下鞋子,坐到床上;他看看她慢慢放下帷幔的一頭,她放下帷幔的另一頭……
這是一場沒有愛情,沒有激情的婚姻,一切都按倫理進行著,履行著。
林可垿是新派青年,他不喜歡傳統的婚姻,不喜歡傳統的女性。他喜歡追求浪漫生活,喜歡靈性,喜歡詩,喜歡欣賞詩的人;她不懂詩,所以,她隻能走入他的生活,但不能走近他的靈魂。拿針做線、孝敬公婆、遵守婦道是媳婦該做的事情,這是結婚前母親交待過的。
婚後沒幾天,林可垿就去北京清華大學報名,臨行前,淑珍小心翼翼地幫著收拾行禮時,特意把他的兩本新出版的詩集放在他的提箱裏,他看了看提箱,然後走近她沒有表情的說:“淑珍,這兩本詩集你留著沒事時看。”
張淑珍欣然地接下,象寶貝樣抱在懷裏,又為他遞上一杯水。
林可垿接過水杯平和地說:“我知道你是個優秀的女子,可我不喜歡你這樣活著。你為什麼不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呢?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中國的男人為什麼可以娶三妻四妾?中國的女人為什麼不能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呢?我看不起這樣的男人,我要把封建思想壓製下扭曲的靈魂挖掘出來,讓它自由。我想自由,我要做中國第一個離婚的男人!淑珍,我們離婚吧?我去做父母的思想工作,我們叫他們把林家的財產全部給你,我什麼都不要,爹娘疼你,我去和他們說去。”
張淑珍愕然了,她怎麼可能要林家的財產呢?
林可垿走後,淑珍把這事悶在心裏,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十個月後,林可垿回家時,她為林家生了個男孩。
奶奶和婆婆都來向兒媳婦道喜,感謝她為林家生了個男孩。這個親一親,那個抱一抱,淑珍抬頭看了看兒子,隻微微地笑了下。
婆婆抱孫子時,沒有忘了張淑珍,安慰她說:“淑珍,林家不會虧待你的。你公公說,等孩子大點,我們給你帶著,你把你沒讀完的師範讀完。如果你想繼續讀什麼書,我們林家出錢,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張淑珍向婆婆投去微笑,她知道不是婆婆的錯,她想:“公婆疼愛我,也許是愛物及物吧。”為了公婆對她的厚愛,為了林可垿想常回這個家,為了他的孝心得到安置,她痛下心,沒同公婆知道,私地裏和林可垿簽下了離婚協議。
一碗餛飩的前世今生
這天,白雲酒樓裏來了兩位客人,一男一女,四十歲上下,穿著不俗,男的還拎著一個旅行包,看樣子是一對出來旅遊的夫妻。
服務員笑吟吟地送上菜單。男的接過菜單直接遞女的,說:“你點吧,想吃什麼點什麼。”女的連看也不看一眼,抬頭對服務員說:“給我們來碗餛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