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絕對的遭遇
也不管是誰救了誰,反正紮辮子的笨笨在我麵前洗清了所有的罪行。
光頭女和辮子男是一個多麼奇特的組合。我隔三岔五地去找他剃頭發,那間發型工作室的人早就習慣了。我還隔三岔五地坐著他的車去和文化公司切磋現大洋的事兒,當然,是他主動請纓的,否則我才看不上他那破車。
我們倆還會在若幹個晚上,跑到天橋上去看車河,夜風輕柔地吹在兩個人的臉上,誰也不多說話,有的時候,我們會帶兩罐啤酒,錦鍛一樣的黑色天幕上,星星總是不聲不響地衝我擠眼睛。
我和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也沒多琢磨。但我好像很衝動地想知道,他和我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有沒有琢磨過。
突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個光頭女了,我那優秀得讓很多理發師驚豔的頭發竟然已經長出了一寸多長,就這一寸多長,已經讓那發型工作室的其他理發師嘖舌了。他們都說,實在實在不敢回首,當初那笨笨是怎麼下得去手讓我變成的光頭。
望著鏡子裏自己的腦袋,我實在想不出,不剃光頭,那麼久以來我總是來這發型工作室幹嘛,笨笨那漂亮的手指頭總是在我的眼皮上邊忙活什麼呢?
不管怎麼樣,現實擺在眼前,我又是個有頭發的人了。
那天我咬著手指頭反思,剪掉的三千煩惱絲是為了剪掉過去,悄悄地重新萌出的三千煩惱絲,是為了有新的開始嗎?還是已經開始?
我敏銳的鼻子嗅到了家裏的男人味兒,盡管是幾本他給我拿來的老掉了牙的書,是冰箱裏他為我買來的各式各樣的水果,是電腦前他送我的一小盆仙人掌,是我和他玩笑時笨拙地畫的、他那漂亮的手指。
就衝我敢剃光頭,那就足以證明我與眾不同。我處理問題的方式也極其與眾不同,比如說,當一個巨大的問號咣當一下砸在我頭頂的時候,我才不管什麼白天黑夜,我隻知道我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於是橫下一條寧可臊死的心,在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裝扮整齊穿著細高跟鞋叮叮當當地下樓去敲他的門,敲到第三下的時候我還在想,是不是有投懷送抱的嫌疑?
就在我忙著端正態度為自己辯解的時候,身後“當兒”的一聲電梯響,電梯門徐徐打開,一幅讓我落荒而逃的畫麵出現在眼前,那笨笨緊緊地摟著一個長發的妖嬈女子,還幫人家背著包兒!
我還站這幹嘛?這有我什麼事兒啊?
愛情蟲子
(一)
我是一隻蟲子;一隻小小的、黑色的、不知疲倦的爬行者。
我出生在一個種滿了玫瑰的花園裏。我常常爬上這種集“石之美”和“珠圓好”於一身的植物,在它們的枝頭上,去尋找那些葉子裏麵深藏著的碧綠——那是我喜歡的顏色。這個園子裏有各種各樣的玫瑰,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玫瑰從來就沒有開過花,從來沒有。
我是一隻快樂的蟲子;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喝一點露水。然後就看看玫瑰園的老花匠照料這些不會開花的玫瑰。老花匠常常把他那個小孫子帶在身邊,這給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這個小孩子對什麼都感到好奇,而且根本就不懂得保護動物的重要性。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結束我的生命。為了保護自己,我的聽覺開始變的異常敏銳,對於周遭的一丁點動靜都開始神經質起來。不知道究竟是我的警覺性高還是小孩對我並沒有什麼興趣,我一直到目前為止都活的挺好。
老花匠常常一個人念叨:世道變了,和從前不一樣了。
我知道他其實不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他在和他那個過世的老伴說話呢。雖然這些玫瑰從來也沒有綻開過,卻絲毫也沒有影響老花匠為它們澆水和施肥。因為他的這種看來漫不經心的照料,才使我在這個玫瑰園裏活了下來。假如他使用殺蟲藥水的話,我想我很難活到今天。
我是一隻會唱歌的快樂蟲子。每天太陽落山的時候,就吃一點新葉。然後就聽聽躲在玫瑰園裏談情說愛的戀人們的悄悄話。
男的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女的:……
男的又說:我待你是真心的。
女的:……
然後男的輕擁女的入懷,說話的聲音更小了,小得連我也聽不清了。
我一切的生活很愜意。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她是一隻漂亮的蟲子。我第一次見她時候就愛上了她。每天的黃昏她都要從西邊的牆角裏爬進來吃這些玫瑰葉子。(她連爬的樣子都那麼的楚楚動人!)我每天都會找個借口和她說說話,有時候我會問她:今天你過來的時候碰見蝸牛了麼?或者說:隔壁新搬來的那群螞蟻最近又和誰誰打架了麼?
她總是很耐心的一一回答我的問題:蝸牛昨天很晚才起來,螞蟻們今天挺乖的。其實我很明白她之所以這麼耐心的和我搭訕絕對不是因為我長得帥,隻是因為這園子裏的玫瑰葉子而已,在我們蟲子中間流傳著這麼一個說法:這個園子裏的玫瑰因為不打農藥,屬於現在難得一見的綠色食品。而且最重要的是:螞蟻們說這裏的玫瑰葉子有美容的作用,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想到的……女人總是很留意自己的容貌,女蟲子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