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興一路北上,馬不停蹄,目標正是北嶽恒山。
前世閱讀《笑傲江湖》時,嶽興最恨之人不是陰冷的嶽不群,不是野心勃勃的左冷禪,也不是行事肆無忌憚的任我行,而是那個被天下邪魔外道稱為義氣無雙的令狐衝。
魔教與五嶽劍派相互廝殺數十年,仇怨已深,就好比現實世界裏的天朝與島國。令狐衝身為五嶽劍派高層的大弟子,竟然與向問天、任盈盈這等魔教核心人物傾情相交,這兩人都是濫殺無辜、殺人如麻之輩,有如八年抗戰時期天朝的將領與島國的屠夫惺惺相惜、交情莫逆,這樣的人固然有萬般理由,也難免要被人說一句是非不分。
書中三山五嶽的江湖中人都稱讚令狐衝灑脫不羈,豪爽大氣,猶以田伯光為甚。令狐衝與田伯光結交以義氣為先,竟然根本沒想過田伯光這廝壞了多少女兒家的清白,簡直豬狗不如。難道一時的義氣相投,就能罔顧他卑鄙下流的斑斑惡跡嗎?
如若田伯光曾經淩辱了令狐衝的心上人嶽靈珊,令狐衝是否還會與田伯光稱兄道弟?說到底,令狐衝對田伯光沒有切膚之痛,所以一切的江湖道義與俠義也就無法成為他行事的約束,就這樣一個人竟然成為了人們交口稱讚的俠士。
而讓嶽興最不齒令狐衝為人的,乃是他對感情的態度。
令狐衝與嶽靈珊自幼青梅竹馬,他愛戀著嶽靈珊,一直到最後曲終人散,心中都未曾將她忘記,這段感情看起來是嶽靈珊移情別戀,傷害了令狐衝。可是令狐衝身為男子,在這段朦朧的愛戀中,又有什麼付出呢?
他不曾主動追求過嶽靈珊,即便兩人互有朦朧的情愫,但不宣之於口,又有何用?難道要嶽靈珊一直等著令狐衝嗎?而且縱觀往後的事跡,令狐衝可以為任盈盈大鬧少林,此舉雖然出於義氣,但未必沒有男女之情夾雜其中。
令狐衝可以為任盈盈做出這樣膽大之舉,卻不敢對嶽靈珊稍稍表白,而他又始終自稱對嶽靈珊戀戀不忘,即便是後來與任盈盈在一起時,也是用情不專。這樣一個人若是沒有主角的身份,將會有無數人來鄙夷他對感情的態度,與處理感情的方式。
若說嶽興最恨令狐衝,那麼他最憐惜的則是小尼姑儀琳了。
這個精致的如瓷娃娃,純潔的如冰雪一般的小姑娘,實則是整部書中最讓人牽掛和歡喜的人物。任盈盈求仁得仁,與令狐衝雙宿雙棲。嶽靈珊雖英年早逝,總也了無牽掛。唯有儀琳,一生伴著青燈古佛,日日為逍遙自在的令狐衝祈求禱告,承受著內心的煎熬,實則生不如死。
是故,這次嶽興獲準獨自外出,除了探訪重陽宮,就是要去尋找這個讓人憐愛的小姑娘。
北方嚴寒,寒冬之時更是飄雪不絕。嶽興騎馬緩緩走來,不疾不徐,一路上除了欣賞沿途美景,就是練功不輟。
這一日已是臘月中,連日的大雪將蒼茫大地覆蓋地嚴嚴實實,放眼望去一片茫茫。眼看著年關將近,嶽興對是否返回華山過年並不在意,但是卻十分不忍讓寧中則傷心。好在已經進入大同府,離著恒山業已不遠,想來再有兩日即可抵達,屆時盤旋數日,再一路快馬加鞭返回華山也不遲。
嶽興停在官道上的涼亭內,用了些清水幹糧,閉目修煉起來。這《先天本命延生真經》玄妙莫測,連日來嶽興晝夜不停地修習,體內真氣竟然比之前消散了的紫霞真氣還要充沛。而且往往每日裏隻需稍稍休息個把時辰,即精神奕奕,毫無倦怠。
運功幾個周天後,嶽興睜開雙眼,眼中神光奕奕,極為不凡,長身而起,思忖道:“雖不知這門功夫是否是王重陽修煉的《先天功》,但以目下的情狀看來,定是威力絕倫的功法,不如就叫它先天功吧。”想了一會兒,又取出全真劍法,仔細揣摩。
這全真劍法雖然隻是當年全真教的基礎劍法,但是練到高深出變化精微,威力極大,不在任何劍法之下。
嶽興看了一會兒全真劍法,忽然耳朵一動,遠處傳來輕微的踩雪時發出的咯吱聲。嶽興抬頭望去,眼見著官道南方大約十來丈的地方出現一個衣衫單薄,滿臉橫肉的光頭和尚。
嶽興心中一驚,暗自思忖:“我的聽力怎麼變地這麼靈敏,隔著幾十米的地方竟然也能聽到聲音。”
那和尚腳程極快,眨眼之間已經來到涼亭,一屁股坐在長凳上,不住地拍打身上的雪花。
嶽興心中頗為好奇,掃了一眼,依稀見到這和尚肥頭大耳,麵目猙獰,像個惡漢多於和尚,身上的衣服十分單薄,臉上卻紅撲撲的,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冷。
和尚忽然抬頭瞪著嶽興,甕聲甕氣道:“小子盯著我看什麼?”
嶽興不願無故招惹是非,當即對著和尚抱抱拳,友善一笑。
哪知那和尚忽然怒不可竭,謔地站起來,指著嶽興道:“小兔崽子,你是嫌我醜,嘲笑我嗎?”眼神微凝,仔細打量著嶽興,嘴裏嘖嘖有聲,又道:“小子長得如花似玉,倒是配得上我的寶貝女兒,就是不知是不是個繡花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