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張紘良久一笑道:先生怕不是為史家言吧?

陳端道:先主孫策被刺實非許貢門客,於實情已然不爭,隻是無人挑明而已,天長日久物是人非,假象堂而皇之載於史籍,誤了千秋姑且不說,隻論當下,事關一國之主,真凶卻是逍遙法外,國本安在?

說話間,一壇酒不覺告罄,顏麵俱泛潮紅,話語間少了往日斯文。

張紘道:我等俱是引為摯友,不若敞開心扉,一吐為快。

陳端秦鬆擊掌叫好道:正當如此。

秦鬆道:適才所言先生會稽赴任之招精妙,原是激你。先主遇刺,真凶逍遙,先生心知肚明,以先生秉性,本當仗義執言,又怕生出事端,反於江東不利,故而假意欲往會稽,一來撇清自己幹係,二來試探主公作為,三則亦為穩固江東局勢作一姿態,四則留了自己退路,無論日後如何演進,於己均是進退有餘,是也不是?

張紘避而不答,岔了話題道:眼下不知曹操與袁紹戰事如何?

陳端:相持,未見勝負。

張紘:估計何方可勝?

秦鬆:未可知,以兵力論,袁紹尤強,以謀略決斷士氣論,曹操強。

陳端: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分之,少則守之,不若則避之,聞操發兵之初,諫阻著眾,惟操決意力戰。

張紘作憤怒狀,道:兵家一戰之前,當權衡戰力,料定勝負,還當料定敗之何等境地,此乃兵法所雲之知己知彼。戰之高下,決於天時地利人和,豈是數量多寡?身為國之謀士,一句未可知,可知食祿何為?

秦鬆陳端自知失言,俱道:照此說來,曹操可勝。

張紘收了怒色,轉而一笑道:袁紹此敗,後將如何?

秦鬆陳端嗬嗬笑道:此戰袁紹壓了全部家底,若敗,紹必亡。

張紘緊問:如若此戰非是袁紹,而是我江東,結局如何?

秦鬆陳端複又嗬嗬笑道:袁紹尚不能敵,江東怕是敗得更快。繼而一想,此話後語意思甚重,頓時失了笑容。

張紘觀二人麵色,知其已悟出話中道理,續道:曹操發兵之初,我在曹營,確有諸多謀士諫阻,惟郭嘉坦然,料是江東不會偷襲許昌,真乃高人。不想江東真的欲兵襲許昌,如若果真,眼下亡的則不是袁紹耳。

張紘舉杯邀約同飲,複道:先主決意要伐許昌,朝中為何無人諫阻?

陳端道:先生有所不知,先主自立得江東之後,所決之事無人敢有相左之聲,想必先生知道於吉被殺之事吧。

張紘道:略知一二,願聞其詳。

陳端道:那於吉乃一方士,精通醫術,常使草藥偏方醫病救人,深得民間擁戴,因穿著做派有些古怪,一時間被奉著仙人。那日先主城門樓上賜宴,適逢於吉路過,諸將賓客三分之二下樓迎拜,竟禁而不止,先主大怒,即令囚監欲殺之。諸將伏乞告饒,不允。不得已,使人央求老夫人討饒容情,竟亦不能救,遂執意殺之,懸首級於鬧市。

秦鬆接道:先主在日,許是少年得誌,確是性情暴戾,行事專橫無禮,一言即出,不容半息疑惑之聲,喜奉承,親阿諛,遠錚言。偶有逆耳輕語,輕則斥之,甚則杖之,極至斬之,一堂之上,萬馬皆喑,照此下去,實乃江東之不祥也。

張紘歎道:哎,自古君之明,乃國之幸矣!

秦鬆道:誠然天命如山,不可違,然弑君之罪,我朝豈可置若罔聞?

張紘道:籍已如此,二人意下該當如何?

陳端秦鬆同道:誓死查明真凶,還先主一個真相。

張紘長長一聲哀歎,緩緩道:還是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