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狀立馬就慌了,掉過頭撒丫子就往墓室裏邊兒跑,心說就算是九三年有名兒的臨沂蘭花鄉鼠疫也沒這規格啊?那時候我跟老爺子正好在那兒,記憶深刻,村道兒上排隊過鼠王個個人頭大大搖大擺的沒人敢砸,眼下這明顯更多,少說也得有個千兒八百的,個頭隻小不大,更是沒了直麵的勇氣。
李報國李衛國兄弟裏端著九五式邊打邊退,就算他們能一槍一個,那沒有兩百多個彈夾也收拾不了,人兒就那麼細溜溜一個,包也憋憋的,怎麼可能帶那麼多彈夾。
黑子跟我並排跑著不住跟我使眼色,我知道他想把槍掏出來,但是我就是不理睬他,我不給他明確的答複,他就不敢亂來。
“撲通撲通”的涉過水,翻上高台,見縫插針的喘上兩口氣兒,台下就隻剩兩位老兵了,槍聲震耳欲聾,火光映照在漆黑的水麵上,顯出縷縷暗紅。
按照常理來說,怕水是老鼠的天性,在農村,村民逮著了老鼠隻有兩種處理方式,一是用鋤頭砸死,二就是用水淹死,後者相較前者來說要殘忍的多,因為老鼠它天生不懂水,隻要被扔進水缸,在恐懼中慢慢溺死是它唯一的下場。
可是眼前的這些就有些不同了,披著火光在水裏遊得飛快,像是一條筆直的水線,隔著老遠向我們這邊兒延伸過來。偶爾會有幾隻倒黴蛋被子彈送到水底,血就在水麵上暈開,後麵的同類可不管那些,從血水裏生生刨出一條路來。
慌亂中,我總覺得這種情景似曾相識,多看了幾眼,就立馬想到了班超募裏的那些毒蟾蜍,忍不住念叨要是之前二大爺沒有把藥用得那麼幹淨就好了。
耳際傳來兄弟倆的喊話,“報國!我的子彈不多了!你還有多少?”
“一個彈夾!”
光頭應該是在折回的時候撲倒了,渾身濕透,裏外透著一股子黴嗖嗖的味道,“這群小逼崽子倒是吃參吃成精了!老子今天還就看看,你是怎麼反了這大天的!”
也是我和黑子攔慢了,給了他衝動的機會,等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跳下台子落到水裏了。
與此同時,六大爺和二大爺也齊齊落水。
剩下的四個人也實屬無奈,掏出家夥,硬幹吧。
就和光頭說得一樣,這些老鼠應該都是吃了不少好東西,我大力的揮舞著工兵鏟,但是造成的傷亡卻無限接近於零,媽的,這身皮毛的堅硬程度都能比上武俠裏的軟蝟甲了!奮力扯開掛在大腿上的一隻,一整塊皮肉隨之分離,疼得我齜牙咧嘴。
轉眼再看其他人,個個都是自顧不暇的模樣。尤其是陳亦可,身為一個女人,怕耗子是天性,就算她不是普通女人,可這麼大的耗子,怎麼說也有點兒犯怵,別說打了,自打跳下台來就一直在躲閃,關鍵這時候再想回去都不行了,方才落腳的台子已經被老鼠占領了,巴掌大的地方少數晾了上百隻,嗚嗚泱泱的,誰也不敢再往那邊兒靠。
光頭這會兒滿肚子的氣兒也排光了,因為衝在最前麵,遭遇的大老鼠也最多,就算斷頭刀足夠的鋒利也不能護他全身周全, 身上的衣裳被咬得破爛爛,眼看就要被前赴後繼的鼠軍給埋了!我心說得了,衝動吧,您先走,我們馬上就來。
“到我身後!”
就在我因為失血過多而神誌不清想要放棄抵抗的時候,王修謹的吼聲突然在耳際炸響,聽到這句話,無異於驚雷落於頂,整個人頓時一個激靈,原本疲軟的手臂又加速揮動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拍掉自己身上掛著的幾隻“吸血鬼”,踉踉蹌蹌的往他那邊兒跑。
我和他離得不遠,攏總也就十來步的距離,可是不論我多麼努力,多麼渴望,都沒法越過我們之間的黑色洪流,跑了頂多三五步就再難寸進,我又一次被五六隻老鼠咬住了。
血管裏的血液在急速流動,像是無限的恐懼蔓延在我身體的每個角落。
盡管我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可是實在架不住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突然,昏暗的視野裏,亮光突起,赤紅色的光芒,瞬間將整個大殿照亮。
是火。
那些簇擁在水麵上的火苗,如夢似幻。
火海中此起彼此的尖叫聲,慘絕人寰。
此時的我,滿眼都是火,整個世界都在燃燒。
我知道這是王修謹放的火,就和他當初在碧羅雪山腳下放的那把火一樣,憑空而起,久燃不滅。
可關鍵我還在這火海裏呢!他這是打算把我也一塊兒燒了?!每個人都幻想過自己的死亡,我也不例外,老死,病死,車禍,槍斃,中毒,被粽子生吞活剝,就是沒想過燒死,還是有這麼多老鼠精陪葬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