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就鋪展開來的劍花,一時間竟分不清東西南北,恍恍惚惚若無處不在,嚴嚴密密地裹住了方曉。
方曉生出種錯覺,仿佛一下子置身於冰天雪地中,入目的,盡是紛飛的雪花,夾雜著疾射而來的冰棱。雪花的晶瑩晃迷了眼睛,冰棱的銳利灼凍著肌骨。
人在其中,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發麻、發木、發顫。不敢動,也不知該往哪兒動。坐以待斃的絕望於心內悄然滋生,如同麵對天地之威為自身的渺小認命。
好冷酷、肅殺的劍境!
劍境不同於劍意。
劍意基於一個人對劍術的理解,達到透徹、圓融的程度。
而劍境,即使沒有領悟劍意,隻需劍技臻至大成,一樣能夠施展。
方雨睿的劍,方雨睿的劍術,已是大成之境!
這雖然不像劍意那般講究頓悟,對人的心性、智慧要求極高,是身體與靈魂默契得幾無遮礙的結晶,但同樣非常難得,手段高超到了爐花純青的境界。
方雨睿才二十三歲,劍法上的造詣,較之那些浸潤了一生的老古董,怕亦不遑多讓。天才的名頭,果然不是自家人往臉上貼金,全靠嘴喊出來的。
方曉微微垂下眼皮,不讓視線受劍光的幹擾,迅速調整情緒,不讓殺意影響內心。
他無喜無悲地站著,身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種超然物外的氣質。
天再寒,地再凍,那又如何?
我在而不在。我在則天地皆虛幻,我不在則天地能奈我何?
鐺!
劍落,劍起。
漫天風雪消失,一劍止步於方曉耳側,一劍牢牢相抵,迫使其不得不止步。
千變萬化,終是一劍。
不受自己眼睛欺騙的方曉,靜靜等待,靜靜揮劍。
一劍起,萬劍消。
方雨睿的眼神透出一絲凝重,挪步,抽劍,人在動,劍式也在變。
方曉的眼皮依舊略微低垂。
方雨睿動,他也動。
方雨睿劍在動,他的劍也跟著在動。
他的劍以纏綿不舍之姿,柔弱地黏附於方雨睿的劍上,方雨睿的劍式尚未形成,他的腳步已隨風擺柳一般,轉到了最諧調的角度。
方雨睿尚在生成的劍式立時告廢。
“清雲劍!劍意!”
方雨睿喝上一聲,似驚似辨。
“眼光不賴。”
方曉抬抬眼皮,淡漠地投去一瞥,似譏似讚。
“看我如何破了你的劍!破了你的意!”
“口氣不小。”
話不停,動作也不停。方雨睿連連挪移,連連擺劍,方曉緊緊跟隨,緊緊貼住。擂台上,兩個人婉轉遊走,兩把劍有剛有柔地較著力。
方雨睿忽地腳下生根,掌中劍銳意向前,劍身猛然嗡嗡大振,恍如靈蛇般頻頻扭動,劍尖震顫得更加的厲害,數不清化為了多少枚劍頭。
狂亂扭動的劍身,激蕩狂舞的劍尖,繞著彎兒,拐著角兒,變著法兒劃向、刺向方曉。
方曉往劍上加注內力,並橫移著壓製方雨睿的劍,欲籍此減輕方雨睿那把劍的振蕩幅度。
可方雨睿似早有所料,連續變換方位,劍也竭力伸縮不定,教方曉的打算沒能完全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