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從眼角瞥去,見浦妍可隱身於囤積的秸稈堆,於是放下了心。
他確信做出這些舉動的時候,附近沒有人在,包括沿路盯梢的人。
對手決不會隻是盯梢了事,一定會在某個時機發難,一定會在前路的某個地點,等著這輛駛過的馬車。
他們是衝浦妍可來的?抑或是衝自己來的?是一個疑問。而這個疑問在如此周密的布局,能以如此手段來布局的人麵前,已經變得無足輕重。
他們絕對不是要找他或浦妍可請客吃飯來的!
方曉依舊麵無表情地揮動著鞭子。馬車繼續輕快地前行。
車子越過了路邊的一個農婦,農婦身前跑著個孩子,孩子手裏拿著隻風箏。
風箏在車子一掠而過不久,嫋嫋地飛向了天空。
紅黃相間紮作老鷹形狀的風箏,乘著風飄搖,特別地醒目。
這飛起的高度,惹眼的顏色,用來充當某種示警的信號,也是最好的工具。
前方有片樹林隱隱在望。
方曉冷靜地凝望著,覺得時機、地點,是該到了。
車行匆促,林子很快清晰在目。
有路總難免有林子,有林子總難免有要在那裏發生的事情。
如埋伏,如埋屍。
騎馬的說不定遇上絆馬索,人多的說不定迎頭一陣箭雨……林子既適合藏身,也適合令遭到伏擊的人被打懵了眼,搞不清伏擊者究竟有多少人。等把人攔下殺掉,圖省事的,把屍體往林裏一扔,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挖個坑埋掉。
但凡有人煙的地方,隻要有路的地段,再沒有比樹林更適合發生這種事情的了。
馬車從穿過樹林的路,徑直駛進了樹林。
方曉穩穩地坐在車駕上,用力地揮鞭驅趕馬車,謹慎地觀察著周圍。
這是行商小商人該有的一種表現。
他還在喬裝,未搞清對頭是誰前,都得按照喬裝的身份扮下去。伏擊者要打遇伏者一個措手不及,他的表現如果太過冷靜,未免太不正常。最好的法子,是讓伏擊者以為會打他個措手不及,那才方便他將伏擊者也打個措手不及。
寶劍藏在他的座位底下,隨時觸手可及。
然而馬車未幾駛出了林子。相對於奔馬的速度,林子有點窄小,穿過去不花多長時間。
伏擊並沒有發生。
方曉表麵上鬆了口氣,不再作出小心地東張西望的樣子。但他的眼神深處愈發地冷峻,因為事態比他意料中的更加嚴峻。
他遇上的,決非尋常的敵人。
無論什麼樣的敵人,知道該忍的,懂得如何忍的,都絕對是可怕的敵人。
方曉一隻手於袖子底下按在了劍柄上,不敢存絲毫大意。
剛出樹林不遠,前路拐了個彎,一座堆得高高的秸稈迎麵靠近,靠向急馳的馬車。
馬車即將與那堆秸稈交叉而過,驀然間,一道灰影自囤積的秸稈裏疾掠而出,一眨眼閃到馬車的座駕側邊。
方曉瞳孔急劇收縮,想也不想,翻身向另一側倒了下去,邊倒邊一腳蹬上車身彈開。
一陣轟然大響。
馬車發出嘭一聲,連同那匹奔跑中的瘦馬,陡地整個兒四分五裂,眨眨眼路麵剩下一堆殘渣碎片,其中便有那匹瘦馬的血肉。
那道灰影落在路上,於路麵點了一點,迅捷無倫地又向方曉撲來。躲開轟碎馬車那一擊的方曉,正欲躥向大路前方,受那道灰影欺到麵前一逼,被迫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