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得尿毒症不治而死,林難過了好久好久。難過得受不了時,林就瘋狂地喝酒。醉態裏,他每次都看到梅飄飄然地回來了。梅一回來,他就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和梅嘮個沒完。親戚們看他總是這樣折磨自己,暗地裏都說這是梅陰魂不散,在惦記著林,惦記著這個家。
為了能讓林忘掉梅,親戚們就張羅著為林找了個活人妻。這個活人妻,就是後來的玉。在農村,離婚的女人被叫做活人妻;死了丈夫的女人,才被叫做寡婦。
玉嫁給林之前,生活在外鄉。她嫁的第一個男人,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因為結婚六七年玉也沒生長,男人一氣之下,和她離了婚。離婚後,就有好心人把同樣不好看的玉,介紹給林,這才成就了這樁二手婚姻。
為了不讓死去的梅再回來糾纏林,老人們就用上了老祖宗遺留下來的土辦法治梅。於是,便有了新婚之夜,玉和林到梅的墳前燒無底花籃兒這一節。
玉和林看著花籃兒慢慢地燒成灰燼,才雙雙頭也不回地回到新房,安安穩穩地做上了半路夫妻。
兩年後,林花錢給玉治好了宮寒的毛病。病愈不到一年,玉就為林新添了一個女兒。
梅收下玉燒給她的花籃兒後,挎著那隻沒底兒的永遠也采不滿的花籃兒,沒日沒夜地在山上采花。從春到夏,從夏到冬,梅采完迎春采紫菱,采完秋菊采雪花。無論梅采多少花,她的花籃兒就是存不住。
梅想家,梅惦記著林和兒子。但是,梅不回家,梅也不再糾纏林。梅深深地記著玉的話:姐姐在山上采花,妹妹在家裏看家。姐姐的花籃兒不采滿,就別回家。
對不起,我愛你
那年夏天,你穿著黑白格子的運動裝出現在我麵前,手中拿著一個籃球。你說:明輝,她就是你妹妹吧。哥點了點頭,然後你對我露出純白的牙齒,你說:你是明輝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以後我會像你哥一樣好好照顧你的。
我莫名地看著還是陌生的你,默不作聲。那年夏天是我剛入這個大學的第一天,也是哥哥大學畢業要去北方城市工作的前一天。哥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要留下來繼續讀研。哥說以後如果我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拿過來問你,他說你是個很聰明的家夥。
我笑笑,隻是抬頭看著陽光下你燦爛的笑容,看著你額頭上的汗水慢慢的浸濕衣裳。覺得動運氣胞這麼好長得這麼陽光的男子,學習成績能好到哪裏去呢?
在我的印象中,學習成績好的男生要麼滿臉豆豆要麼很呆板,絕不可能長得如此清秀。可是後來和你的接觸中,越發覺得你不但頭腦聰明四肢發達且吉它和歌都一極棒,那時便對你另眼相看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你對我很好,為我整理複習材料為我排隊買飯。我記得當時學校的食堂很小,不像現在這麼大。當時若晚點下課,便買不到飯。你總早早的排隊為我買飯。當時舍友都很羨慕我,她們說:小燕,你真幸福,有這麼好的男朋友。
那時你也站在宿舍門口,並沒有解釋什麼。你隻是笑笑,把飯盒遞給我。你說你上大一的時候也像我這麼忙,但是不管多忙,飯都要按時吃。我說好。
每次我想拿飯錢給你,你總不要。你說你是我好朋友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哥哥照顧妹妹是天經地義的事,怎能收錢呢?
每個星期六傍晚,你總習慣坐湖畔邊彈吉它邊唱歌。那時我總會坐在你的身旁,聽你忘我的彈琴唱歌,別有一翻味道。可是為什麼你唱歌時滿眼總是憂傷的淚?問你,你說那是我的錯覺。
後來聽你宿舍的學長講,以前你曾經有個女朋友,就淹死在這個湖裏,你唱歌是為了紀念她,紀念你們那些散落的青春裏無言的痛傷。後來又聽那個學長說你大學畢業之後本來不想讀研的,可那個女人一直希望你能讀研。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也有這麼悲的故事,隻是你從來不跟我講。你在我的麵前,總是微笑的麵孔,除了唱歌。
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裏明白。你一直把我當妹妹看待,日子久了,我也理所當然了,以為你就是我哥哥。哥哥照顧妹妹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是我忽略了一點,我們必竟沒有血緣關係,你必竟隻是我哥最要好的朋友。
我上大二那年,你談女朋友了。那個女孩我見過,就是大一時和我並排站在操場上一起看你打籃球賽的那個女子。我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那時你投進四個三分球,她激動地跺了四次腳。看著那女子,當時我覺得她怎那麼幼稚,不就進球嗎?有什麼好興奮的。
今天你和她出現在我麵前,我終於明白原來那時候她早就愛上了你,隻是沒去表明而已。
現在看著你們幸福牽手的畫麵,我竟然有些苦澀。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照理說你找到女朋友,我該為你開心才是,可我就是提不起高興的份。
你對那個女子說:琳,她是小燕,我妹妹。
然後那個女人友好地伸出右手,她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覺得你有些眼熟。
我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你。我說:天然哥哥,你女朋友真漂亮,你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