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這裏幹什麼!”
一字一頓,咄咄逼人,宛若暖春日裏的寒風,整個牢獄頓時冷了下來。
半晌之後,一道苦澀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大兄,您還這樣癡迷不悟嗎?我們兄弟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馳騁江河,縱馬天下!”
跪伏在地的男子猛地抬起頭來,雙目赤紅,聲音嘶啞,仿佛是受傷的野獸,壓抑著,瘋狂地嘶吼起來!
“您還看不明白嗎?讀書一途不過是世家大族們把持天下的一種方式,我們想要出人頭地,不一定非得按照他們的方式!張角三兄弟的方式不可取,不還有臧霸、張燕等人的例子在嗎?您忘了當初是怎麼離開壽春的嗎?您忘了您這次又是怎麼被關進來的嗎?忘了這幾年兄弟們流亡他地苦楚,和共同患難的情誼了的嗎?”
低沉的怒吼仿佛是驚蟄裏的一聲春雷,在牢獄的上空久久回蕩,振聾發聵!似勸慰、似傾訴、又似是對這不公世道聲淚俱下的痛陳,卻換不來對方的隻言片語。
牢房中的大漢靜靜的坐著,不言不語,心如鐵石。後來幹脆將眼睛也閉了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大漢的態度似乎激怒了帶路的盧獄吏,他忍不住跳將出來,破口大罵!
“姓蔣的,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為了帶你出去,我家大人今晚冒了多大的風險!你想信不信,哪怕是劉和小兒饒你一名,我家大人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你弄死在牢裏!”
“我不信!”
大漢猛地站了起來,八尺有餘的偉岸身軀,仿佛是一道大壩,突然出現,攔住了盧獄吏的視線,濃重的陰影籠罩住他那矮小的身子。
盧獄吏的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黑暗,還是大漢驟然爆發出來的氣勢,使得他手足無措,連連退了好幾步!
大漢掃視眾人一眼,看向盧獄吏時,眼中是藏不住的蔑視。
“哈!哈!……我蔣欽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還沒有人能拿生死來威脅我!”
蔣欽昂首挺胸,仰天大笑,聲震瓦礫!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氣!
蔣欽的雙手高高舉起,手間的鐵鏈被扯得吱吱作響,似乎世間的枷鎖根本拷不住他的四肢,更遑論他強大的內心!
“塗老狸,你給我聽好了!老子打定的主意,誰都改不了,哪怕是他周幼平也不行!他周幼平與袁術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嗎?怎麼了?什麼時候又跟袁術的狗腿子混在了一起!”
“大兄,這又是何苦呢?幼平這樣做還不是為了您嗎?”
“哼!”蔣欽冷哼一聲,鐵鏈猛地甩擊在牆壁上,撞擊聲中迸射著火花。
“告訴幼平,他的心意我已經心領了。他若真是為了我好,就不要再來打擾我。若是將來我還能出去,我們還是好兄弟!”
蔣欽的態度很是堅決,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森冷的目光盯得盧、周二人心裏發毛,若不是塗老狸沒發話,兩人早就把腿跑了,心中暗暗後悔不該躺這趟渾水。
做了多年的兄弟,塗老狸很清楚蔣欽的脾氣。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再強逼,連兄弟都沒得做了。無奈之下,隻能轉身離開。
“等一等!”
蔣欽的聲音突然想起,塗老狸心中一喜,猛的轉過頭來,眼睛亮的嚇人。
“大兄可是改變主意了?”
“告訴幼平,既然知道我討厭世家大族,那就不要再讓這些士族的狗腿子再來煩我了!”
塗老狸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起來,先是變作苦笑,最後化作了一聲長歎,“哎,人各有誌,我等以後不會再強求。日後還請大兄珍重!”
但緊緊握住的拳頭卻顯示了他的不甘。他下定決心,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遠處的黑暗當中。
盧獄吏和獄丁老周對視一眼,眼中的情緒也不隻是高興還是難過。摸了摸冷涔涔的後背,快步追了出去。在蔣欽的逼視下站那麼長時間,可真不是一件簡單的容易的事情。
人已去,牢中頓時安靜了下來,裝睡了半天的於大根,終於能夠放心的舒了一口氣,就在他正欲起身之際,獄丁中已經有一道身影率先站了起來,急匆匆的向牢外趕去。
這個身影於大根認識,是牢獄重建之後新補充的獄丁,姓郝,好像叫什麼郝二,於大根對他並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隻記得這人平日裏沉默寡言,很少與人交流,沒想到他也醒了過來。
經過這一變故,於大根再也不敢有什麼動作,而叫蔣欽的大漢似乎對剛剛出去的身影毫無所覺,靜靜的坐在牢房裏,牢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
等盧、周二人追出牢獄時,塗老狸已經不見了蹤影。
二人對視一眼,有些麵麵相覷。
但老大就是老大,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盧獄吏冷哼一聲,似乎是對老周今晚的表現很是不滿,長袖一甩,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