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江郡,舒縣,太守府。
坐在議事廳的主座上,陸康半眯著眼,冷眼看著正跪在下方,惶恐不安的求援士兵,臉色陰沉。
而他的左右,則是十幾名地位崇高的廬江軍將校、高官,正默不作聲的站著,各有各的思量。
陸康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先從身旁侍者托著的托盤當中,端起一杯清茶,輕輕呷了一口,誰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呼、呼、呼……”
伴隨著劇烈的喘息,求援士兵麵色慘白,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陸康在廬江郡的崇高威望可不是像三國演義裏的劉備那樣,僅僅靠著施仁得來的。他的威望可是憑著他手中的“刀”與賊寇的命一點一點立下的,否則傾向於“獨善其身”的廬江大族,也不會大多數真心實意的支持他。
“你是說,在我再三加強守備之後,許汜還是讓敵軍偷上了城頭,還舔著臉向我求援?”深深地看著下方汗如雨下的士兵,陸康慢悠悠的開口道。
陸康針對的當然不是下方的這名士兵,而是在向對方的上司許汜表示不滿。士兵當然也知道這些,但是他忍不住冷汗直冒,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這……這……府君,還容屬下稟告……”
“好了,我知道了!”
沒等士兵說完,陸康幹脆的擺擺手,將目光掃向了堂中的眾人,“對此,不知諸位有何看法?”
“卑職認為根本沒有派出援兵的必要!雖然事出突然,孫軍可能會占一些便宜,但是絕對拿不下南城!我們若是慌忙抽調兵力前去救援,反而會使城防出現漏洞,給孫軍造成可趁之機!”
率先站出來的正是廬江郡的兵曹李術,在不久前的內奸暗查中,他成功的洗脫了嫌疑,得到了陸康的信任!
李術說得很有道理,要知道,現在可是古代,由於飲食的原因,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患有夜盲症,晚上是看不清楚東西的。
孫軍本來就兵力匱乏,能夠夜視的士兵就更少了,哪來足夠的力量,在晚上攻破守備嚴密的城池?
“孫軍自己心裏恐怕也清楚這點。他們既然這麼做,自然有他們的打算,不可不防。那李兵曹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麵對陸康的問詢,李術顯然早就胸有成竹,“卑職認為,孫軍現在唯一能依仗的也隻有城中某些兩麵三刀的大族了,隻要鏟除了他們,舒縣自然會固若金湯!”
李術這也算老調重彈了。以為陸康之前就已經私下裏分別令許膺、王丘二人偷偷的調查內應的事情。
許膺也就罷了,再不能動用明麵力量的情況,反而是王丘通過城中的三教九流,獲得了不少證據,結果令人觸目驚心。
至於證據的可靠性暫且不說,因為牽連甚廣,為了安定人心,所謂的“證據”全都被陸康當著城中各大家族代表的麵,給一把火給燒了。而主持此事的王丘,則因為“誣告罪”,被狠狠杖責了二十軍棍。
但此一時,彼一時,而李術此時的提議卻是恰到好處,“府君,這是屬下搜集到的證據!”
李術拍拍手,令人抬上一堆物件,陸康走下來,隨即拾起最上麵的一份帛書,快速的掃視了一眼,隨即臉色大變。
隻見上麵清晰的記錄著城中某些家族,投向孫軍的時間,原因,以及證據。所有的證據全都是鐵證,足以作為陸康殺雞儆猴的對象!
陸康臉色陰沉,也不計較李術證據的來源,隻是默默的翻看了幾份“鐵證”之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似乎作著什麼困難的決斷。
議事廳中的氣氛異常凝重,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飄搖感,眾人遂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默默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既然守兵不能隨意抽調,那麼李兵曹打算如何處理這些吃裏怕外的家夥?”
最終還是陸康嘶啞的聲音打破了堂上的沉默,使得眾人悄悄鬆了一口氣。但李術隨即而來的陰仄冷笑,有將眾人的人的心提了起來。
“當然是斬盡殺絕,以儆效尤!當然了,這些大族們的私兵也不是好對付的,但術自信手下的數百縣兵,收拾這樣一群‘家丁’,還是不成為問題的!”
“咳、咳……,既然李兵曹有信心,這些人就交給你去處理了!對了,許膺,在不影響城防的情況下,你去調一部分精兵出來,協助李兵曹,防止出現意外。”
陸康疲憊的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眾人雖然覺得今晚有些虎頭蛇尾,散會的有些突兀,但還是俯首拜別。
當眾人全都散去之後,陸康才散去身上威勢,“摘下”了臉上的麵具。
此時他已經不是手握一郡軍政的太守,而是一個病重遲暮的老人。他手緊緊握住的手帛上,不知何時粘上了殷紅的血漬!
“也不知道我還能再撐幾天?”幽深的太守府中,傳來一道不甘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