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

夏安去汶川了。

起因是上周的班會。那天我們班的那幾位班委組織了一次捐款,本來是很好的一件事,可是班長駱唯剛把募捐箱放在講桌上,班裏的幾個女人就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上產生了分歧。

淩嘉是第一個提出異議的,她說我們不應該實名捐款,也不應該在黑板上拉那條橫幅,更不應該拍照,甚至那個募捐箱都沒有一點存在的必要,因為那看起來太像作秀。

幾個女生對此表示了支持,她們說愛心捐款的目的應該更單純一些。

林佩瑜冷笑道,你們要有意見上次班會怎麼不提啊,反正熬夜製作橫幅和捐款箱的不是你們是吧?在自己班級群裏傳幾張照片都成作秀了?心思要不要這麼複雜啊?

淩嘉語帶譏諷地回道,不是作秀幹嘛打扮的這麼隆重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相親呢。

隨後班裏的部分女生就分成了兩派並就“這次捐款是不是作秀”這個問題進行了辯論。

我沒有參與辯論,我一直和夏安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冷眼看著她們。過了一會兒,夏安終於起身離開。她說在這樣的場合因為這種事爭論不休,讓她覺得無聊而火大。我於是也隨她一起離開。

隻不過,我接下來要去那個地方僅僅是為了錢。而她要去汶川卻是因為她真的想為那些失去家園的人們做些什麼——哪怕她能給他們的隻是一個擁抱。

這是一座28層的商業大廈,由楊康的父親楊致庭先生出資在CBD建造,前年才竣工,隨後集團總部便從朝外大街搬到了這裏。這座大廈的1到7層是商場、影院和一些其他的娛樂場所,8至15層租賃給了一些證券和商業公司。16層就是我在兼職的電視節目製作中心,再往上是影視製作中心、新媒體中心和廣告公關部。楊康的辦公室在20層,跟我所在的欄目組的工作間差不多大,很簡約的北歐概念裝修,辦公桌旁邊一排高高的落地玻璃窗。

楊康說他父親的辦公室比他的還要大一些。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機會去過這座樓裏20層以上的地方。

“這棟樓剛蓋好他就預留了頂層做他的辦公室,我想那應該跟他的控製欲有關。他讓人在裏麵鋪了一層從中東運過來的花哨的地毯,掛了一堆不知所謂的國畫,土氣的很。老頭子的品味一直都那麼差。”他告訴我,在他和他父親的辦公室之間是他們家族的其他產業——房地產、酒店之類的,那是他父親起家的資本,也是他父親決不讓他插手的領域。

很久之後的一天,當我和他坐在那座大樓對麵的酒店大廳裏吃早茶的時候,他看著那段8層樓的距離對我說:“總有一天,我要把那個老頭子從那間土氣的辦公室裏趕出去。”

我已經忘記了那時我說了什麼。

“哪一條跟我的襯衣顏色比較搭?”他把兩條領帶比在襯衣領口問道。

“楊總算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把我叫上來了?”我翻了翻白眼道,“而且那兩條領帶的顏色有什麼區別嗎?”

“你仔細看一下的話還是有一點色差的。”他把領帶遞給我說。

我隨手拿了一條扔給他就往辦公室門口走去。

應該是從上周開始吧,這家夥開始經常像這樣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騷擾我。如果非要追究什麼緣由,大概是由於那天我陰差陽錯地幫他化解了一個尷尬的局麵之後,他就聲稱自己是我的朋友了。

那天我被導演派去他的辦公室送策劃案,結果剛推門進去,就見他正單膝跪地把一隻鞋子從一個女人的腳上脫了下來。我以為這是他們那個圈子裏的新奇玩法便連忙轉身往外走,結果剛走了兩步,他就飛奔過來把我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