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戛然而止。我有些詫異地看向窗外,沒有站牌,沒有燈火,想來是由於某個原因臨時停在了這裏。

廣播的聲音吵醒了穿海魂衫的小男孩,我回過身來時他正一臉倦意地看著我。不過他的視線很快落在了我手中相冊裏的某張相片上。

“這是什麼啊?”他指著照片裏那些裝扮怪異的人好奇地問道。

“萬聖節。”我說。

“萬聖節是什麼?”

“就是……一個節日。那一天大家會都打扮成奇怪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視線移到下一張相片時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那這個人扮的是什麼?”

我看了眼那張讓他笑出聲來的相片,也笑了一下說:“史萊克。”

“史萊克是誰?”

“一個跟公主結了婚的怪物。”

“公主怎麼會跟怪物結婚?”他一臉的不相信。

列車很快又前行起來。我沒有耐心給他講史萊克和公主的故事,便對他說:“誰知道呢,大概公主也是個怪物吧。”

車廂裏的燈漸漸暗了下去,廣播裏傳來聲音輕柔的女乘務員道晚安的聲音。

列車駛進更深的夜裏。

2008年10月

十一之後,我就很少再見到班裏的同學了。因這學期的專業課已經結束,開題報告後大家就忙著去實習了。駱唯和Tommy去了北京台,宮本孝宏去了朝日新聞駐京分社,王思萌去了環球網。

淩嘉則意外地來了楊康的公司,隻不過她沒有來我所在的《遊遍天下》,她去的是一個很紅的娛樂節目。某天我和楊康去錄影棚的時候恰好遇見他們欄目組在錄節目,我這才知道她並不是我之前認為的主持助理,更不是代班主持,她跟其他來這裏實習的人一樣隻是一名普通的臨時編導。這多少還是讓我覺得有些意外,因她不久前還在一個主持人大賽上拿了不錯的名次。

“喂,我說,淩嘉做編導會不會有點可惜啊?”我用手肘碰了下楊康說。

“可惜?”他回過頭來,“新人做編導不是很正常嗎?”

“她那麼美,你提拔她做主持人更合適吧?”我語帶嘲諷地說。

“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我們捧現在那個女主持花了多長時間嗎?”他斜了我一眼說,甚至沒有理會我剛才那句話裏的言外之意。

我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便沒再說什麼了。

然他卻在旁邊輕咳了一聲,湊近我的耳邊低聲說了句:“而且,我對那種假清高的女人沒什麼興趣,相比之下還是你這種比較合我的胃口。”

我的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問他我又是哪種女人,不想脫口而出的卻是:“邊去,小心我告你******。”

他似乎對我惱羞成怒的反應很滿意,戲謔地衝我笑笑,就把手裏那個香奈兒的紙盒遞給了我。

“這個是給我的?”我驚訝地看著他。剛才見他提了這個紙盒過來,我還以為是帶給台上那個女主持的。

“補給你的生日禮物。”他微笑道,“上周去香港了,6號沒能趕回來。”

“謝謝。”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是……邂逅?”

“嗯,覺得這款香水還挺適合你的。而且名字也好。”他眼裏的笑意幾乎是溫柔的了。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那個早春的下午,臉頰不覺有點燒。

而後想起來,我依然不知道他那時究竟為什麼要送我香水這麼曖昧的禮物。那之後五年,我都一直沉溺在了這個清甜的味道裏。

我並不喜歡北京的天氣,不過卻一直很喜歡這個城市的秋天。暑氣一天天褪去時,天空就會變得寧靜而高遠,亮的透明,藍的深沉。陽光裏也彌漫著一種溫暖慵懶的氣息。每年此時,我都會約了友人去老城區附近走走,一杯茶,一支曲,一個悠然的下午。不經意間回眸,陽光穿過青灰色的古城牆,傾灑在年輕姑娘美麗的臉龐上。不遠處,一對情侶言笑晏晏地劃著小舟遠離河岸,藍色的船槳劃破什刹海碧波粼粼的湖麵,不一會兒,小船就飄過了那一片翠綠如玉的水葫蘆。綠楊蔭裏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隻是這一段時光總是太短,似乎隻夠喝完一杯茶,聽完一支曲。還未來得及品評一下餘味,冬天就猝不及防地降臨了,陽光和天空都變成了一種混沌不清的灰色,每天都刮著刺骨的風。我一向討厭冬天,因而秋天結束時,心情總會變得有些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