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

蘇珊說,關於男女關係,她有兩件事是絕對不相信的。一件是男女之間存在無性之愛,另一件是男人和女人分手之後還可以做朋友。

那時我們正坐在後海一家咖啡館的露台上,隔著欄杆望去,什刹海的春光盡收眼底,岸邊幾株灼灼的紅桃,一排嫋嫋的垂柳。樓下的青石路上,幾輛紅頂的篷車載著金發碧眼的遊客叮叮當當地經過。午後的陽光穿過梧桐樹的枝椏灑在我們麵前的老榆木桌子上。

蘇珊說完那句話,便把手中的細瓷湯匙放在了手邊一個印著淡綠花邊的盤子裏,一邊抬起頭來瞥了夏安一眼。她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自在。

三月末時,我意外地發現了一件事——夏安現在居然還在跟顏良保持聯係。我質問她說,畢業的時候你不是說不會再理那個混蛋了嗎。她說,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再理他了,我隻是說我不愛他了。我說,你簡直是我見過的最不可救藥的女人。她也惱羞成怒地說,我的事你少管。那之後一連幾天,我們之間的氣氛都有點僵。

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蘇珊和唐文心,她們臉上果然也是一副“夏安你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的表情。夏安連忙解釋說:“我隻是把他當朋友,又沒有想跟他舊情複燃。”蘇珊於是便跟她說了那個“男人和女人分手之後不可能做朋友”的理論。

“其實也未必都是如此吧。”夏安攪了一下杯裏的咖啡說,“你看Rachel和Ross,Carrie和Mr.Big分手了之後不都還是朋友嗎?”

蘇珊笑了一下說:“可是他們最後又都在一起了啊。”

“什麼意思?”

“男人和女人分手之後,心裏一定是帶著對彼此的愛與恨的,此時若是還想進入彼此的生活,最後隻會有兩種結局而已。要麼複合,要麼以一種尷尬而醜陋的方式結束。究竟是哪種結局取決於他們之間是愛多於恨,還是恨多於愛。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她說。

夏安略有些凝神,沒再說什麼。

然我們的規勸並未使夏安改變心意。隻幾天後,她便幫顏良的表妹翻譯起了法語選修課的論文——她特地跟我解釋說那論文是顏良表妹的,可我知道那是顏良女朋友的。我看過那篇從百度文庫裏複製下來的論文,除了標題換了幾個字,連錯別字都沒有任何改動。

我記得大學時夏安曾跟我說過,她的第二外語之所以選修法語,是因為顏良喜歡法國,他還說等她學會了法語就帶她去法國旅行。可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帶她去法國,對他來說,她學法語唯一的意義就是可以幫他的女朋友翻譯一篇粗製濫造的論文。

不過我並沒有因此在她麵前揭穿這件事,也沒有再勸阻過她。我想起這兩年我同楊康那些不清不白的糾葛,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義正言辭地對她說教的資格。人對於他人總比對自己看的更清楚。

況且我也正被別的事困擾著。

那個班是從第四周開始變得不對勁的。那天,副校長突然把幾個少年帶來了我的班裏,她解釋說他們幾個前段時間因為一些原因停課了,今天開始複課。她沒有告訴我他們是因為什麼原因停課的,不過我很快便發現了事情的真相,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做這個班的班導會有那麼高的獎金。

那幾個少年自從來到學校的第一天起就開始遲到、曠課、早退、不寫作業。我批評了他們幾次之後,他們也是依然故我。我隻好打電話給他們的家長反映了一下情況,結果他們第二天就開始在課堂上故意喧嘩、搗亂,有一次竟然還在教室後麵用手機播放起了色情視頻。我強壓著怒火讓他們把視頻關掉,不要影響課堂秩序。他們中為首的那個卻一臉挑釁地看著我說:“老師你也來看一下嘛,真的很勁爆啊。”那男孩叫司宇,平心而論眉眼生的還算秀氣,可眼睛裏卻總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邪氣。他的話音一落,教室後麵便爆發出一陣哄笑。我忍無可忍地上去奪過了他的手機,警告他說如果再幹擾他人聽課,我會再次通報他們的家長。不料他居然跟我說了句“老師,你會後悔的。”而後便帶著他那幫小跟班從教室後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