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色狼和******者,再不會有人喜歡七月的北京了。

夏至以後,似火的驕陽就開始像這樣一日日炙烤著大地,天空也變得明亮的有些晃眼。我推門走出大廳,一股熱浪迎麵撲來,隻走了幾步,額頭上便滲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等到終於走到地鐵時,後背已經****了一片。

我依舊是在最後一節車廂上的車,這個時段車上的乘客並不算太多。我收起陽傘和太陽鏡,在車廂尾端的玻璃窗前站定。對麵的地鐵電視裏正在播放著一個天氣預報節目,這似乎已經是7月以來的第三個高溫黃色預警了。

不一會兒,三元橋站到了,一個乘客起身下車,我便走過去坐了下來。一抬頭,坐在對麵的一個中年男人正上下打量著我的胸部和大腿,我在他把視線移到我臉上之前從手提包裏拿出了那本沒有讀完的小說。閱讀永遠是在公共場合阻隔那些讓人不快的視線的最有效方法。

十幾分鍾後,金台夕照站到了,我把小說放進包裏,走下地鐵。

我要去的是一個電視台——上個月辭職之後,我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蘇珊便介紹我來了這個叫做《非常幸運》的競技答題節目做編導。雖然工作內容基本就是寫台本、剪片子和出外景這樣的瑣碎事務,我對於這份新工作卻充滿了久違的熱情,一則我一向熱愛電視事業,二則我終於不用再跟青少年打交道了。

跟這份新工作一起不期而至的,還有兩個新室友。

一個是方路揚,他是在六月中旬的一個下午突然回來的,他說他跟朋友在南方的那個項目虧了一點錢,現在需要來北京周轉資金。

另一個是宮本孝宏的老鄉本田櫻子——當然,用宮本太君的話說,他正在努力把老鄉變成老相好。本田是剛來中國不到一年的日本留學生,跟宮本是福島縣的同鄉。自從兩人在年初的同鄉會上認識了之後,宮本就開始對這位文靜美麗的如同大和撫子的老鄉大獻殷勤。他對本田說要學好外語最重要的就是要融入當地的生活環境,總是跟本國人一起待著學校裏是學不好的,你看我中文說的這麼好就是因為讀大學那會兒總是上街跟大爺大媽聊天。本田一臉崇拜地點了點頭就接受了宮本居心叵測地讓她搬出學校的建議。

不過,很顯然,我們的公寓客廳並不是一個學習中文的理想環境。那天,本田正苦惱地對著一本厚厚的字典翻譯著《孔雀東南飛》,方路揚就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本田桑,做作業呢?”

“啊,老師要我們寫讀後感。”本田咬著筆杆說,“可是我完全看不懂。”

“我教你。”方路揚拍了拍胸脯說,“這篇課文說的是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吵架了,男人說,你去死。女人回說,你怎麼不去死。男人又說,死就死。女人便說,那我也去死。於是他們死後就變成了一對傻鳥。”

“哎,是這樣嗎?”本田瞪著那雙小鹿一般的眼睛看著他說,“方桑你這樣一說就好簡單了啊。”

方路揚得意地說:“那是,方桑我可是有一種能把所有複雜事物都變簡單的天分。”

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就回房間去了。

我來到電視台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恰好遇見悠悠跟攝像出去拍外景。我跟她打了個招呼,她燦爛地對我笑了一下說:“正想給你發短信呢,這周末我生日,到時記得來參加我的派對啊。”

我想了想周末似乎沒事,便同意了。

悠悠跟我幾乎是同時進入這家電視台的。那天,當我在演播廳見到她的時候,驚訝的差點沒有反應過來。當然,讓我更加驚訝的是,她居然隻是一個存在感和收入一樣微薄的外景主持。過了幾天,她才跟我解釋說,她跟黃燁正在冷戰,她現在不想接受任何跟他有關的東西,所以就辭去了之前的工作來了這裏。我笑了笑,心說,原來金絲雀也是有脾氣的啊。

此後的兩個星期裏,雖然她一直十分熱情地想要接近我,我卻仍舊隻當她是普通的同事。直到某個暴雨天我們一起去拍外景,我被一陣狂風刮得差點摔到水溝裏,她一把拉住我說:“小曼你抓緊我,別看我瘦,我下盤可穩了”,我頓時對她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好感。從那以後,我便慢慢地跟她走近了一些。